Chapter 17 合欢花泪(第2/4页)



  云歌一边抽手,一边解释:“对不起,我看到这株藤蔓盘绕得像张小榻,就坐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着了。”

  “你近日根本没有好好睡过觉,困了自然会睡过去。”

  云歌十分尴尬,来找人的,竟然在人家家里呼呼大睡,而且这一觉睡的时间还真不短,“你回来多久了?”

  孟珏淡淡说:“刚到你就醒了。找我有事吗?”

  云歌眼内有凄楚,“孟珏,放开我,好吗?”

  孟珏凝视着她,没有松手,“告诉我什么事情。”

  云歌没有精力和孟珏比较谁更固执,只能由他去。

  她头侧枕着合欢,尽量平静地说:“皇上病了,很怪的病,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张太医都束手无策,我想请你义父来给皇上看病。”

  “义父不可能来。”

  云歌眼中全是哀求,“皇上愿减免天下赋税三年,作为诊金,而且皇上不是暴君,他是个好皇帝,我相信你义父会愿意给皇上看病。”

  孟珏不为所动,“我说了,义父不可能来给皇上看病,十年赋税都不可能。”

  “你……”云歌气得脸色发白,“我回家找我爹爹,他是不是认识你义父?”

  孟珏冷嘲:“你爹爹?你真以为你爹爹什么事情都可以办到?他和你娘已经寻了义父十几年,却一无所得。”

  云歌怔怔,胸中的怒气都化成了无奈、绝望。眼睛慢慢潮湿,眼泪一颗又一颗沿着脸颊滚落,打得合欢花的花瓣一起一伏。

  孟珏却只是淡淡地看着。

  她从藤床上坐起,平淡、冷漠地说:“我要回去了,放开我。”

  孟珏问:“皇上的病有多严重?”

  云歌冷冷地看着他,“不会如你心愿,你不用那么着急地心热。”

  孟珏笑放开了云歌的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送客。

  云歌走到花房门口,刚要拉门,听到身后的人说:“我是义父唯一的徒弟。说所学三四,有些过谦,说所学十成十,肯定吹嘘,不过,七八分还是有的,某些方面,只怕比义父更好。”

  云歌的手顿在了门闩上,“哪些方面?”

  “比如用毒、解毒,义父对这些事情无甚兴趣,他更关心如何治病救人,而我在这方面却下了大功夫研习。”

  云歌淡然地陈述:“你的医术不过只是你义父的七八分。”

  “若把太医院其他太医的医术比作淋池水,张太医大概像渭河水,也许民间还有其他大夫如黄河水,我义父却是汪洋大海的水,就是只七八分又怎么样?”

  云歌的心砰砰直跳,猛地回转了身子。

  孟珏唇边含笑,好整以暇,似乎云歌的一切反应都早在他预料中。

  云歌走到孟珏身前,跪坐下,很恳切地问:“你想怎么样?”

  孟珏微笑地看着云歌,双眸内的漆黑将一切情绪掩盖。

  “我要先了解一下情况,再决定。”

  “你想知道什么?”

  “皇上和皇后在演戏给全天下看,霍光期许上官皇后诞下皇子的希望永不可能实现。”

  孟珏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非疑问,云歌微点了点头。

  “皇上年初就已经知道自己有病,所以才有一连串外人看不大懂的举动。”

  并非如此,年初是因为……

  云歌低着头,“不知道,我是最近才知道的。”

  孟珏淡淡地嘲讽,“你一贯后知后觉。你是在皇上和皇后的圆房夜后才知道。”

  云歌看着膝旁的合欢花,没有说话。

  孟珏沉默了好一会,问:“云歌,抬起头,看着我眼睛回答。你和皇上一年的约定还奏效吗?半年后,你会不会离开?”

  在孟珏的目光下,云歌只觉自己的心思一览无余,她想移开视线,孟珏扳住了她的脸,“看着我回答,会不会?”

  云歌胸膛起伏急促,“会……会,不会!我不会!”她没有办法在孟珏视线下说谎,不受控制地吼出了真话。话语出口的一刹那,有恐惧,有后悔,却义无反顾。

  孟珏笑着放开云歌,垂目看着身旁的合欢花,唇畔的笑意越来越深,他伸手摘下一朵花,笑看向云歌,“我可以去给皇上治病,也许治得好,也许治不好,治不好,分文不收,但如果治得好,我要收诊金。”

  云歌的心缓缓放下,只要他肯替陵哥哥治病,不管什么诊金,他们都愿意支付,“没有问题。”

  孟珏捻着指间的花微笑,极和煦地说:“不要说天下万民的赋税,就是他们的生死,又与我何干?我的诊金是,如果我治好皇上的病,你要嫁给我。”

  云歌不能置信地看着孟珏。

  孟珏笑如清风,“这是我唯一会接受的诊金。你可以回去好好考虑,反正汉朝地大物博,人杰地灵,大汉天下有的是名医,病也不是非要我看。”

  云歌眼睛内有悲伤,有痛苦,更有恨。孟珏丝毫不在意,笑看着指间的花。

  云歌沉默地起身,向外行去。

  孟珏听到花房门拉开、阖上的声音。

  他一直微笑。微笑地静静坐着,微笑地凝视着手中的合欢花。

  花房内,夕阳的金辉渐渐褪去,最后黑沉。

  他微笑地站起,背负双手,合欢花嵌在指间,悠然踱出花房,信步穿过□。

  一个纤细的身影立在紫藤花架下,凝固如黑夜。

  孟珏停步,静静看着云歌。

  她的肩头,朵朵紫藤落花。

  一把暗沉、微弱的声音,像是从死水底下飘出,有着令人窒息的绝望,“我答应你。”

  孟珏不喜反怒,负在身后的手上青筋直跳,脸上的笑意却越重。

  他走了几步,站在云歌面前,“再说一遍。”

  云歌仰头,盯着他,“一旦你治好皇上的病,我,云歌就嫁给你,孟珏。若有食言,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替云歌拂去肩头的落花,将指间的合欢花仔细插在了云歌鬓间,“此花名为合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