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惯坏(第2/5页)

他都说了很讨厌了。

……好丢人。

远处,弟弟也坐在一旁哭。他被玻璃划破了胳膊,洁白的校服都被血浸湿了。伤得不轻。

可她没钱送他去医院。

一直以来,坚守住不轻易在任何人面前松懈的自尊心,在她当着他的面开始流眼泪时,就已溃不成军。

她动了动唇,忽然抬起双濡湿眼眸,直望着面前的男人,想装出个十分可怜的模样,乞怜地问:“……哥哥,你有钱吗?”

他明显愣了一瞬。

——那之后很久,她才明白,原来那时出现在他眼中的情绪,叫做轻蔑。

他不动声色勾了下唇,把手帕塞给她。

他侧头虚拢住火光,点了支烟,吐了个烟圈。半晌看她自己把眼泪擦干净,才轻笑着问:“你想要多少?”

或许,他那时是想问——

要多少,才肯让你妈妈离开我爸爸,滚出我们家。

但她那时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他故意把车停在附近,已在暗处不露声色地观察了她这个“那个女人的女儿”好一会儿了。

她小心翼翼看着他,放缓了声调,用无比恳切的语气说:“我弟弟,他流了很多血,要去医院……可能要缝针……”

他皱了下眉,看着她。眼神透着冷。

“……我没有钱。”她咬咬唇,望向被推得七歪八倒一片破碎狼藉的娃娃机和一旁跳脚的老板,吸了吸鼻子又想哭了,“今天,也没有钱了……以后……”

她又抬头,一双闪着泪光的清澈眼睛看着他:“我会还你的!一定会——你、你叫什么名字,电话——”

“没关系,”他没半点情绪地朝她微微一笑,再看她时,目光仿佛淬了冰,“以后,可以慢慢还。”

*

梦很长。

好像,还梦见了很久以前的事。

从梦境之中,跌跌撞撞地把疲惫的思绪拖出来,她朦胧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还躺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

下意识用手背试了试额头。还很烫。

累得浑身发软,四肢一丁点力气都没有,如同被浸泡在沸腾开的热水之中,手脚都没了知觉。

夜色在这间偌大的办公室中飞速膨胀,像是浪潮席卷住她。

高楼林立的天鹅湾依旧华灯璀璨,透进来的细碎的光,细细描摹出坐在窗边办公椅里的人的轮廓。

是个男人。

“……”

她一个人在这里睡了很久,第一反应就是感到害怕,在沙发上不安分地动了一下,想坐起来。

一道低沉男声穿透寂静无边的夜。

“醒了?”

她听到是他,瞬间放松了警惕,又躺回去,头痛欲裂。有气无力地“嗯”了声。

他就坐在那里,一手轻搭在办公椅扶手,双腿慵懒交叠,脚尖微扬。

半面身子浸泡在从窗外透入的葳蕤光线中,偏头去看窗外时,侧影消沉又风流。

他如这夜色。喑哑,深沉。

看不清他的表情。

片刻,他回头,于黑暗中与不远沙发上的她无声对视。一种诡秘的气氛在彼此视线交汇之间酝酿流淌。

是她先开口,沙哑着声音问:“你不是走了吗?”

他没说话,长腿一扬,人跟着站起,缓慢踱步到沙发前,颔首看着她。

她又躺了回去,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两条胳膊交叠在身前。柔软的发落在一侧,白皙脖颈修长漂亮,曲线盈盈袅袅。视线很勾人。

四下漆黑寂静。

一团揉碎了的月光,洒在深赭色的皮质沙发上,将她纤瘦的轮廓勾绘出来。

他微微躬身,伸手过去抱她。托住她柔软不堪一握的腰身,将她抱离了沙发。

“沈京墨……”她虚弱到没力气挣扎,环住他脖颈,脑袋搁在他宽厚的肩窝里,声音也疲惫极了,“你干嘛啊……”

他抱着她去办公椅。坐下来,将她托抱到自己的腿面。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柔软的手还发着烫,趴在他身上,用手指去轻轻地描摹他流畅干净的下颌线。

他是个很爱干净的男人,一点儿胡茬都摸不到,身上还有着清冽好闻的香气。

那款香水叫Grey City——灰色城市。

她越过他肩,去看他背后的窗。

脚下是一片葳蕤流淌的光河,在冰冷的钢铁丛林之中穿梭,奔腾不息,无数支流全都汇入了南海岸。

穿过这座冰冷的灰色城市,奔入深黑色的大海。

消失不见了。

他的怀抱很温暖。

她微微出神,不知他要做什么,她也没力气挣扎。

忽然,听到身后有塑料包装纸的沙沙轻响。在寂静的空气中蠢蠢欲动。

他牵过一个小塑料袋,顺带着,伸手扶稳了她,冷淡地命令一声:“坐好。”

她也没乱动啊……

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他怀中,侧着脑袋靠在他肩头,看到他拿过那个白色的塑料袋。里面好像是几盒药。

她下意识抖了抖,有气无力地半开玩笑起来:“你现在让我吃避.孕.药有点晚了吧?”

“……”他眉心拧起,冷冷看她一眼。

没开灯,迎着微不可见的光,也能感受到他冷冰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你放心,”她别开头咳嗽了一小下,轻轻地笑,“我不会在安全期外跟你上床的,不会给我们彼此添麻烦。”

他要拆药盒的动作一顿,深感不悦,甩手扔了回去。

“啪——”的一声摔在桌面,在四下一片漆黑寂静的空间里,这么一声显得十分突兀。

她不禁一凛。

“怎么,生气了吗?”她继续不怕死地挑衅,坐在他腿面,轻轻晃了晃纤长的腿,侧头贴过他耳朵,轻声低语,“我啊,才没那么傻——以后你跟别人结婚了,让我抱个肚子去找你吗?我不会让你看我笑话的。”

他默了会儿,转头对上她那双含笑的眼,微微牵了牵唇,没半分情绪地哂笑一声:

“真是不知好歹。”

她还没回顶,他突然一手掐住她下巴,扣着她小巧的脸,冷硬着声音抛出二字:

“张嘴。”

“……”

她愣了一瞬,对上他冷冽的黑眸,眼角一扬笑了笑,将红唇小小张开。

他指尖捻过铝箔的包装,还没把胶囊挤出来,她就贴着他唇,气势汹汹地吻了上来。

全身比那会儿还要热,脸颊滚热,呼吸也带着灼人的燥。

烫得他一颗心都泛了皱。

她一直如此缠人,他拗不过她,便抱起她,向前倾身将她半个人压在办公桌上,一手托起她腿,回压过去吻她。

比起她,他的吻却像是浅尝辄止的安抚。

——不知在安抚什么,是安抚着生了病被一个人扔在这里的她,还是在安抚自己心底那像是毛刺一般,蠢蠢欲动着不断戳刺他的罪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