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遇赖朝

  此时的小雪,已经随景时到达了镰仓。和平安京相比,镰仓少了几分繁华,但是城里却是秩序井然,一片平和景象。

  穿过热闹地带,景时带着她在一座不大的府邸前停住了,小雪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看起来似乎要冷清一点,除了门外守卫的武士,几乎没什么人。府邸看上去也是清静的很,简洁不失雅致。

  进了府邸,迎面走出来一位容貌清秀,洁白昳丽,尔雅大方的年轻女子,她朝景时行了个礼,轻声道:“景时大人,这位就是您说的那位小姐吗?”

  景时点点头,冷冷道:“不错,千手姬,以后就要拜托你照顾她了。”

  那女子婉尔一笑,道:“知道了,景时大人,那我先去准备一些食物吧。”

  看着那名叫千手姬的女子离去,小雪一脸困惑的望向景时,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把我关在牢里?”

  景时冷若寒冰般的眸子扫了她一眼道:“镰仓公心存慈悲,连重犯平重衡也只是被软禁在另外的府邸中,对你自然也不会差到那里去。不过——”他话锋一转,“恐怕你们的日子也不多了。”

  心存慈悲,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简直是笑话,只是不想落下苛待俘虏的恶名吧。结局是不会变的,一个都不会放过,她仍然记得赖朝说这话时的冷酷表情。

  “这里是哪里?”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是我的别邸,你就在这里呆着吧,我要先向镰仓公去复命去了。”他扔下这句话,就转身朝门外走了出去。

  “小姐,不如先吃点东西吧。”千手姬不知什么时候又走了过来。

  小雪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吃了,还有,你叫我小雪吧。”

  她笑了笑道:“不行,怎么说你也是平家的小姐,我是不能直呼你的名字的,这样吧,您不如先去休息一会吧。”

  什么平家的小姐,现在只不过是阶下囚。小雪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随着她来到了房里,房间布置的整洁雅致,小雪不禁苦笑一下,这还真不象是个俘虏呆的地方呢。

  “谢谢你”小雪轻轻的对她说了一句。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柔和,忽然道:“平家的小姐和公子都是温和有礼的人呢。”

  小雪心中一惊,平家的公子,在镰仓的似乎只有重衡,她连忙问道:“你见过平家的公子?是哪位?”

  “左近卫权三位中将平重衡大人,我曾经在他所在的府邸照顾过他。”在提到重衡的名字时,千手姬的眼中温情脉脉,“他真是位美好的人呢。”

  “那,重衡哥哥,他好吗?他瘦了吗?憔悴了吗?住的惯吗,吃得惯吗?”小雪一听她照顾过重衡,不由激动万分,迫不及待的问了一大串问题。

  “重衡大人身体尚好,只是精神憔悴。”听到她的回答,小雪的心口一紧,想必重衡哥哥也得到平家在坛之浦惨败的消息了吧,他该是多么悲伤,多么痛苦,身边却没有一个可以安慰他的人,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心痛,一想到这里,她的心也痛了起来,重衡哥哥,好想见一面啊,好想——

  景时在向赖朝复命的时候,并没有漏掉赖朝眼中的那抹复杂的神色,那其中似乎有焦急,有喜悦,有矛盾……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中的变化让景时暗暗吃惊,凭直觉,他忽然觉得赖朝会把那个小雪的女子一直留在那里,可是他不能容忍,毕竟是她亲手杀了他的儿子,这仇恨,他是不会忘记的。

  “景时,一切都安排好了吗?”赖朝的声音把他从思绪纷纷中扯了回来。

  他赶紧低头道:“大人,一切安排妥当,那府邸是在下的一处别邸,应该没有人会发现鬼——她在那里。”

  赖朝点了点头,道:“那就好,暂时就让她呆在那里吧。”

  “那么,大人,”景时又忍不住问道:“您准备怎么处置她呢?是处斩还是……?”

  赖朝抬起眼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刀刃般锐利的眼神令景时心中一寒,立刻住了嘴。

  “怎么处置,我自会安排,不过你该知道如果有别人知道她的下落,那么……”

  “这个在下明白,在下绝不会对别人提起一言半语,尤其是在政子夫人面前。”他急忙回答。

  “行了,你也辛苦了,先退下吧。”赖朝的脸色缓和了一点。

  “是,是,在下告辞了。”景时也巴不得早点退下,镰仓公总是会给他一种压抑的感觉。他看起来十分重视那个女人,似乎根本没有把她当成俘虏看,而且似乎也不打算处置她,难道他对那个女人……

  赖朝目视着景时离开,站起身来,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在涌动着,小雪,马上就能见面了……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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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就过了几天,这天傍晚时分,小雪坐在回廊里,静静的看着庭院里的丛丛橘花发呆。重衡哥哥此时就和她同在一座城中,他究竟怎么样了,成范不知有没有回平安京呢,他看见自己留下的纸笺,一定生气了吧。赖朝把自己软禁在这里,想必是等着要处置她吧,他会怎么处置她呢,是斩首,还是别的更严重的处置?

  “小姐,夜深露寒,您就早点去休息吧。”千手姬款款而来,微笑着对她说。小雪看了看她,轻轻点了点头,“谢谢,我这就回房了。”

  镰仓的夜晚似乎比九州的夜晚更凉一些,尤其是这样的深秋时节,也不知是天更冷,还是她的心更冷。回房之后,她就躺了下来,头隐隐的在痛,可能是刚才受了凉,没过多久,就昏昏的入睡了。

  就在她入睡后不久,有一辆普通的牛车停在了这所府邸门口。卷帘一挑,从牛车里缓缓走下来一位身材挺拔的男子,头戴一顶纯黑色的丝质立乌帽,身上所着的那袭高贵的藤紫色直垂上绣着精致的仙鹤图案,咋一看象是一位夜游归来的公卿,但当他抬起头时,那硬朗俊秀的挺鼻薄唇,幽深似海的深褐色眼睛中那利如刀刃的眼神,立刻就让人觉得他绝不是一位普通的公卿,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非凡气度似乎与他所乘坐的那辆牛车格格不入。

  门口的侍卫们一见是他,立刻惶恐的低头行礼,他轻轻点了点头,便径直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