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花骨冷宜香,小立樱桃下(2)(第2/3页)



  蝶羡觉得可笑。她所遇见的两个男子,都莫名其妙地想要将她禁锢,就算是她看上去并没有利用的价值,或者她其实也并不对他们构成威胁。她觉得他们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可他们偏偏就是做了。异曲同工似的。令她哭笑不得。

  但你若有张良计。我则自备过墙梯。

  蝶羡得意地想,区区几名士兵,如何能留得住她。她可以从森严又逶迤迷乱的皇城里逃出来,这般小帐篷,小守卫,又何足挂齿。

  是夜。

  蝶羡便逃了。无声无息的。按照地图的指示,赤帝书藏匿的位置,就在军营范围以内的这片山区。到黎明的时候,蝶羡就已经找到古墓所在的那片竹林。

  天光熹微。

  橘色的,柔柔袅袅,从缝隙中透进来,露珠儿都像水晶一样闪闪发亮。远处还有轻纱似的薄雾,像云片般缠缠绕绕,竹林如梦似幻。

  蝶羡走了许久,沿途用小刀在树上刻下记号。这竹林是天然的。没有任何人工的布置。所以,蝶羡没有像入了迷宫一样走回头路,但她也始终看不到古墓,就如之前来过这里的人所言,没有青草红花,没有飞禽走兽,连一块小小的鹅卵石都没有。

  也没有尽头。

  突然,天色就像瞬间蒙上了一层黑幕,光线黯淡得有如阴雨天的黄昏后。蝶羡听见一种奇怪的声音。似是狮子吼,也像老虎的咆哮,还夹杂着鸟的嘶鸣。

  她四处搜看。

  远远的,薄雾里,出现了一颗硕大的头颅。然后是身体,翅膀,尾巴。那看上去似乎是传说中的麒麟,她从未见过如此惊人可怖的怪物,拔出剑,一边向后退,一边试图抵挡对方的进攻。

  但麒麟的步伐越来越快,攻击也愈加猛烈,蝶羡却开始觉得疲惫,渐渐的,难以招架。这时候,旁边嗖地窜出另外一个影子。

  是一个人。

  手里面刻着龙纹的剑,哪怕在黑暗中,也耀着清冽的白光。

  蝶羡看清楚了,那竟然是逐峰。她惊骇得很。不知道原来逐峰一路都尾随着她。她看着他跟麒麟搏斗,撕杀,心突突地跳着几乎要迸出胸口。某个对抗的间隙,逐峰回过头来,对着蝶羡喊,快跑。

  蝶羡却在原地不动。

  她痴痴地看着男子奋力挥动长剑的样子,他的战袍随着剑气的涌动仿如置身于猎猎的风中,他的身影像救苦救难的佛,覆盖着她,她心中升腾起一股微妙的情绪,支撑着她,怂恿着她,决不能在这时候弃男子而去。

  于是。

  蝶羡也舞剑迎了上去。说来也怪,她跟逐峰从未配合,却仿佛心有灵犀,两个人的剑招在此时相得益彰,威力增大了好几倍。

  渐渐的,那麒麟开始退缩了,逐峰死死地追上去,刺它的身体,四肢,脑门,还有眼睛。最后的一剑,从眼睛里拔出来的时候,带着红色的灼热的液体,喷射到逐峰的手臂上,他的手臂一阵剧痛,身体下坠,被对方以触角相抵,重重地摔了出去。

  天色骤然明亮。

  那麒麟,跟着逐峰的身体一起,轰然倒地。蝶羡匍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看见逐峰受伤,她正要奔上去,却又见麒麟的身体里流出银色的血液,那些血液很有规律的排出一条蜿蜒的曲线,像小溪的水流一般,延伸着,向竹林的深处而去。

  蝶羡和逐峰对看了一眼,各自踉跄地站起来,便沿着那条银线缓缓地走。

  那应当是蝶羡在逐峰的面前最得意的时刻了。因为,麒麟的血引导着他们来到地图中所标示的古墓。她真的拿到了传说中的赤帝书。

  乍看去,那外观有点似皇帝颁布的圣旨。

  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复杂,巍峨。

  逐峰看了半晌,嗫嚅道,这就是赤帝书?蝶羡挑了挑眉毛,很是得意,说道,你现在是不是后悔当初没有接受我的建议呢?

  逐峰不做声。

  蝶羡突然感觉到一阵警戒肃杀之气,她想问,你要做什么,但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手脚一僵,竟然被点了穴道。

  逐峰一脸苦涩的笑意,说道,对不起,我不能让赤帝书落在敌人的手上。仪妃娘娘。只能委屈你,暂时留在军营里了。

  呵,蝶羡冷笑道,看来你的消息不算闭塞。

  逐峰皱了皱眉头,说,人人都道仪贵妃蝶羡是雁行国的第一美人,只能说,是这名声传得太响亮,我不得不听到。

  难得我们不过有一面之缘,你也记得我。蝶羡不无嘲讽地说。再以余光瞥向逐峰,发现他竟不敢直视自己,仿佛被戳中心事一般,眼睛里,有莫名的闪烁。

  【半朽】

  日复一日。

  那场仗,随着雁行国不断的扩充兵马,洞冥军且战且退,僵持了快半年。逐峰不但退出丘鹿山地界,甚至退到千里以外的洞冥河。

  两军隔江相望。

  未几,京中有消息传来,洞冥国君接受了雁行使者提出的要求,将洞冥河以北,原本属于洞冥国的领地,尽数割让予雁行国。

  逐峰扼腕不已。

  怨自己没有办法击退敌军,也怨朝廷的软弱妥协。他曾经试图逼迫蝶羡告诉他使用赤帝书的方法,但蝶羡不从。

  蝶羡只是轻轻的拒绝他,他都无可奈何。

  这半年,他对她,不以严刑,以礼相待,犹如上宾。他们朝夕相对,偶尔饮酒对棋,一点也没有剑拔弩张的紧迫气氛。

  他是君子。蝶羡常常这样想。他不似一般的武将,粗暴,残忍,反倒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可一旦披上战甲,却又气势凛然,不怒自威。

  次年春天。

  洞冥河的河水尚未解冻,战火却又猛烈的烧了起来。这一次,据闻雁行国君沧离为了鼓舞士气,亲自领兵。

  他就站在那为首的船只上,远远的,着一身华丽的战袍。

  而逐峰,破天荒的,将蝶羡带在身边。

  仿佛示威。

  沧离越过攒动的人头看见那绝色的女子,毫无预备,有短暂的促狭。但随即,他有些担心,担心蝶羡已经找到了赤帝书,担心她会掉转枪头来对付自己。所以,那一场仗,有一半的心思,沧离放在了蝶羡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