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节

  CAROL换上了一袭白色的长裙,她想这可能是他喜欢的,飘逸梦幻,洁白无瑕,而且红色的鲜血洒落在白色的长裙上,一定是很美很浪漫的。她想像他抱着她逐渐冰冷的身体,痛不欲生地呼唤她,吻她,那该是多么富有诗意啊!一条命换来他的拥吻还有一生一世的怀念,也很值得呀。不知为什么,她没有想像他风驰电掣地送她上医院的情景,那个那个,好像不够动人心弦。死,使爱凝固;上医院,使爱防腐?

  她握着那把小刀,向206走去,幸运的是,JASON的门没关,她知道他现在肯定是一个人在家,因为他的ROOMMATE把老婆办来陪读,早在六月初就搬走了。她发现自己没穿鞋,光着脚走在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想,应该弄出点声响,不要象个幽灵一样吓着了他。

  她推开他卧室的门,看见他正坐在电脑前用功,可能是真正的在DEBUG。她就站在那里看他。好一会,他才抬起头,微笑着说:“你好点了?”

  她靠在门框上,幽幽地说:“我要走了,我连方法都想好了。”然后她举起手中的刀,等他上来制止他。

  但他没动,反而冷冷地说:“你这是干什么?我早就说过了,死只能使已有的爱凝固,不会在没爱的地方生出爱来。爱是有生命的,不是用死亡可以换来的。”

  她把刀搁在手腕上,静静地说:“我不是要用死来换得你的爱情,我只是不再存什么希望,生无所恋,不如一死了之。”

  “你如果这样固执,这样不为自己的父母亲人着想,我也没办法,”他仍然是无动于衷地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右手用了一下劲,左手腕感到一种冰凉,但没有痛感,真奇怪,切腕一点都不痛?切了还是没切?她低头看看手腕,有一道长长的血印,应该是切了,现在只等鲜血流尽了。她抬起头,跟他四目相对,他眼里又是那种悲怆的神情,但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她生气了,怎么回事?你的心是铁打的?还是你故意用这种办法教育我?她怒气冲冲地向他走过去,想要在他脸上划一刀,让他破相,那样就不会有那么多女孩爱他了,只有她还会一如既往地爱他。

  她手起刀落,他好像闪了一下,那一刀似乎MISS了TARGET。她看见鲜血从他脖子上喷涌而出,她慌了,完了,我切在他颈动脉上了!原来颈动脉这么好找?她丢了刀,想跑上去帮他捂住伤口,但他自己捂住了,声音嘶哑地说:“你快离开这里!跑得越远越好,不要对任何人说是你干的。快跑吧,我要叫救护车了!”

  她想他真是温柔啊,自己的命危在旦夕,还记得保护她这个致他于死命的人,如果他死去,也是死在他自己的温柔上了。她忍不住哭着喊道:“JASON,我爱你,我不是想杀——”

  “我知道,如果你爱我,那你快离开这里吧!”

  她觉得他眼里的神情是不容反驳的,于是慌慌张张地跑出去,坐进自己车里,漫无目的地开起来。她的车象失去了重量一样,飞升到街道上空,在行人头上飘浮,飘浮,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但在死亡的羽翼下她还在想,JASON怎么样了?救护车来了吗?他没事吧?他会不会因为想等她逃远了再叫救护车而延误了时间?如果他还迂腐到要写一封遗书来洗刷她,那就更糟糕了。血流得太多,大脑缺氧,会造成脑死亡的。

  突然,她被一阵尖利的警车声惊醒了。是床头的闹钟在响,又做了一个噩梦,而且跟前几天做的梦大同小异。她记起自己现在是在U州开会,已经开了4天了,今天是最后一天。闹钟是旅馆的,不知谁定在早上六点闹,她不会调,一直没管它。

  本来这次会议应该是洁心来的,因为那篇入选的PAPER,洁心是第一作者,她是第二作者,但洁心的女儿贝贝放暑假了,走不开,所以就轮到她。她们两个申请研究生院那边的会务费时都晚了一点,没拿到钱,这次是由导师出资的,而导师只愿付一个人的会议费用,说有个人在会上PRESENT那篇PAPER就行了,用不着兴师动众,老少三代都上场。为了省钱,她连飞机票都没买,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她来美国快一年了,还是第一次参加会议,前几天一直在准备PRESENTPAPER,千锤百炼她的英语口语,还要准备别人提问,最好把每个可能提到的问题都准备一下,希望至少要比BUSH总统答记者问强一点。昨天下午终于PRESENT过了,效果还不错,但准备的问题没一个人提,白准备了。

  PRESENTATION一忙完,她就开始想念JASON了。她已经不怪他了,只怪自己那时求胜心切,头脑发热,孤注一掷,不择手段。还好是在JASON面前,他不会笑她,也不会对人讲。她觉得他的的确确是坐怀不乱,而不是坐怀不动。他被她抱住,也是很冲动的。但她犯了一个战术性错误,如果她的手不乱动,他就掰不开她的手,老那样抱着,到最后他就会把持不住,由动而乱,压抑了这么久的火山爆发了,那可能就不是一般的“动乱”了。

  当然,我们不应过高地估计自己,过底地估计敌人,他也有可能把持得住自己。想必这样“陷害”过他的也不仅仅是她一人,如果他能陷落,可能早就陷落了。他是个很负责的人,一旦“陷落”,肯定就会完全缴械投降,娶了那个攻下他这座城池的将军。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父母的故事写给他,搞得他三思而停。她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剁掉,如果没把那故事写给他,现在说不定已经做出一个小JASON了。

  这几天做了很多噩梦,老是跟JASON有关,可能是因为他不在眼前,就很牵挂他。前几次噩梦醒来,就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还好,是个梦。但今天有点不同,醒来了,还是觉得胸中发闷,心很痛。她担心地想,是不是JASON真的有什么事?

  她想到她的那种超意识,心里越发紧张了,会不会有哪位多事而又愚蠢的神祗,误读了我的梦,以为我是想杀死JASON的,就慌忙火气地付诸实践了?她想到高中班主任的中风,想到王林的车祸,想到父亲的癌症,越想越怕,越想越觉得JASON要出事了,于是不管还才早上六点多,就给JASON打了个电话。

  没人接!JASON出事了!她不知道他会出什么事,但如果他没事,他现在应该正在家里睡觉,这么早,他会去哪里呢?她又连续拨了三次JASON的电话,每次都没人接。她转手跟SALLY打个电话,SALLY也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