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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向是不相信以恶治恶的,觉得那样只会把自己也变成一个恶人,而且她无论多恶,都恶不过李兵和他那帮朋友。她的弟弟曾经说过愿意帮她把李兵“制裁”了,哪怕为之坐牢也在所不辞。但她不让她的弟弟去“制裁”李兵,因为她不愿意弟弟为李兵这样的人断送自己的前程。做李兵的牺牲品,或者与李兵两败俱伤、同归于尽,都不是她理想的出路。

  她到美国后,最爱看的电视只有一类,就是那些被丈夫打骂恐吓的妻子,如何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达到既要到孩子,又惩罚丈夫,而自己不被法律的铁拳砸碎的故事。

  但那些故事中的女主角最终能获胜,不是有一把枪,就是有一身好武功,或者掌握了丈夫的犯罪证据。她现在什么都没有,要取胜就很难了。但JOE看上去也不是很强壮的那种,真要打起来,如果她有得力的武器,如果正在他得意忘形的时候出手,也未必就不能取胜。

  问题是她伤害了他,她就得进监狱,女儿还是要由李兵来监护,她的一切努力就付诸东流了。她也不想把自己搞伤残了,如果斗争的结果就是她自己伤残了,或者两败俱伤,那她还是失败了,因为她仍然没法养育照顾她的女儿。

  她得想个办法,既能惩罚JOE,自己又不会伤残,而且不会把自己扔进监狱,如果能让法官和陪审团相信她是正当防卫就好了。但是JOE既没有对她用暴力,也没有用武器,连那个门是谁锁的,到时候都可能讲不清。

  她记得当她听说JOE和LILY又上过床之后,她对两个人的说法都是半信半疑。这种事情,只发生在两个人之间,没有第三者在场,也没有物证,外人很难判别谁在说真话,谁在说假话,那陪审团的人又怎么会完全相信她说的话呢?而且JOE还可以拿出证据,来证明她撒过别的谎,是个爱撒谎的人,那就更没人相信她了。

  也许她只有激怒他,让他用了暴力,她才能正当防卫制裁他。但是那时候可能就太晚了,如果他已经把她打晕了,或者捆住了,或者打伤了,她还怎么正当防卫?白白地伤害了自己。

  她正在急急地想办法,就听见JOE在敲洗澡间的门:“把门打开,我们来洗个鸳鸯浴——”

  她想,现在也许是个好机会,因为JOE跑到她这边的洗澡间来了,如果她在这里打伤了他,应该说是正当防卫。但如果她一下不能打昏他,他就可以来个正当防卫,把她打死。那时他可以想怎么诬陷她就怎么诬陷,让她死了还背个耻辱的名声。就算美国警方足智多谋,查出了杀害她的罪犯,她也只能在阴间保佑她的女儿了。

  她来不及去想太多的细节,只想找到一个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但浴室里什么也没有。她拉了拉挂浴罩的铁杆,取不下来,屋子里似乎没别的东西可以做武器了。

  JOE又在外面催,她口里说着:“来了,来了。”就走出浴缸,四处寻找可以做武器的东西,最后她看见洗手池下面放着一个擦洗TOILET的刷子,有个一尺多长的把子,她不知道那能不能打昏一个人,但现在没别的东西,只好试试这个了。

  她拿起那个刷子,走到洗澡间的门后,说:“你要进来洗鸳鸯浴?脱了衣服再进来吧——”

  她想等他脱了衣服来敲门的时候,她就猛地把门拉开,用脚把他绊倒,用那个刷子敲他的头,如果能把他打昏最好,即使不能,也希望能为自己赢得一点时间,去找个更大的东西来打。如果都不能,那就死抓他那个地方,听说男人的那个地方是他们的致命点,捏住了,他们就不敢乱动了。

  但她没听到JOE的声音,她想,莫非他知道了她的计划?跑去拿武器去了?她问:“JOE,AREYOUTHERE?”

  没人回答,她走过去关了水,屏息聍听外面的动静,但没听到什么。她一眼看见了那个浴罩,就是挂在浴缸边档水的帘子,是塑料的,她想,如果用这个帘子劈头盖脸地蒙住JOE,保管他很快就窒息了。

  她赶快去取那个帘子,好多的勾子,她哆嗦着一个一个松开,但她突然想到如果她把帘子取下来了,就不一定能证明她是正当防卫了,还是让帘子挂在这里,等JOE也进了浴缸的时候,趁他不注意,就用帘子蒙住他的头。她知道他一定会拼死反抗,踢她打她,但只要她咬紧牙关死死地蒙着他的头不松手,几分钟之内,一定能憋昏他。

  她等了一会,没听见JOE来敲门,好像他不在门边了。她跑到门边去听,听到JOE在客厅跟人说话。她暗自庆幸,好,有人来了,只要有人来了就有办法了,因为那个门就被打开了。

  她赶快把衣服穿上,决定不顾一切冲出去,夺路而逃,一跑出去就找个地方跟李兵打电话,给他打个预防针,免得他听了JOE的话,不跟咪咪签证了。

  她把门拉开一道缝,觉得听见了BENNY的说话声。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潜意识里在盼望他来,就产生幻听了。她又听了一下,的确是BENNY,是他在说话。

  她一把打开门,跑到客厅去,看见BENNY坐在沙发上跟JOE说话,身上穿着那件打工穿的白T恤,大概没回家洗澡就直接从餐馆跑来了。与平常不同的是,他今天戴着眼镜,一副很老式的眼镜,深色的镜框,镜片比现在年轻人戴的那种大。

  BENNY看见了她,说:“还在这里慢慢地‘洗糙’?一个半钟头早就过了。”

  她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没车,怎么来、来的?”

  “谁说我没车?全城跑的TAXI都是我的车,‘捶便’叫一个就行了。”

  她一眼看见自己的箱子,她刚才拿了那套黑色的内衣裤之后,由于气愤和紧张忘了关上。她吓坏了,不知道BENNY看见这个敞开在门边的箱子,会作何感想。

  BENNY问:“东西收好了没有?”

  “收——收好了。”

  BENNY说:“收好了我们就走吧,让JOE早点休息。”

  她把BENNY带到她住过的那间房去拿东西,她自己跑到客厅,把门边的箱子关上,锁上号码锁,竖起来放在那里。

  BENNY和JOE一人提了几样东西出来。BENNY见她站在那个箱子那里,就问:“箱子是你的?”她点点头,他就把两手的东西合到一个手里,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提了箱子,下楼去了,她也跟下楼去,打开了车的TRU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