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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霭知道自己没种,很想装作不在家的样子,不给滕夫人开门。但她知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要杀要剐,还是尽早了结吧。再说滕夫人叫那么大声,陈霭担心隔壁左右都跑出来看热闹,她只好把门打开。

  艾米:尘埃腾飞(38)

  接下来的镜头,很像老电影里国民党搜查地下党的一幕,滕夫人进得门来,以力排巨浪的架势,将陈霭往旁边一推,怒气冲冲直扑小杜的房间。

  但陈霭就学不来地下党了,连地下党的亲戚都学不来,甚至连不明真相的群众都学不来,她不敢上前围观,怕滕夫人找不到小杜会拿她练手。她向门外张望了一下,没看见小屈的吉普,知道没人看在党国的份上来增援,一切全靠她自己了。她干脆就站在门边,准备一看势头不对就逃跑。

  她听见滕夫人在小杜房间骂骂咧咧的,但用的是家乡话,她听不太懂。她想起自己也有这个毛病,不会用普通话骂人吵架,哪怕正说着普通话的,一旦需要骂人吵架了,就马上改成了家乡话,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骂声未绝,又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滕夫人开始打砸了,砸得陈霭心疼肚疼,因为这事因她而起,滕夫人砸了东西肯定该她来赔,这乒乒乓乓的声音,就标志着一张张绿色的纸票子从她手里溜走了。

  但她不敢阻拦,怕越阻拦滕夫人越来劲,也怕滕夫人一花瓶扔来把她砸破了相。她只隔得远远地听着,从乒乓声中推测滕夫人砸的是什么,判断自己赔不赔得起,只要滕夫人不砸手提电脑,其它的小玩意她应该赔得起。她记得小杜走的时候把手提电脑带走了的,所以还承受得住,不至于精神崩溃。

  还好,滕夫人只打砸了一通,没抢没烧,就冲出来审问陈霭:“那个%…@#¥¥%……?”

  滕夫人说的是家乡话,陈霭听不大懂,但又怕不回答会激怒滕夫人,一着急,居然冒出一句英语“Ibegyourpardon.(对不起,你说什么?)”,说完她就后悔死了,这句英语是她在国内时学的,很可能是过气英语,反正在美国很少听人使用,现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真是找死了。

  还好,还好,滕夫人是学英语出身,而且是国内学英语的,大概也是“Ibegyourpardon帮”的,没觉得她唐突,而是立即改用普通话问了她一遍:“那个婊子养的到哪里去了?”

  外地人说普通话有个毛病,就是显得特别柔和,大概是因为咬文嚼字,憋腔憋调,说得不那么连贯,气势就减弱了不少。

  陈霭也用普通话回答:“谁?小杜?打工去了吧—。王老师,今天到底什么事呀?”

  看来吵架还是用家乡话比较顺口,脏话狠话都是呼之欲出,但这两人的家乡话相差太远了,到了彼此听不懂的地步,为了吵架的顺利进行,两人只好憋普通话,结果搞得像读课文一样,致使本次吵架的火爆程度大打折扣。

  滕夫人念课文一样说:“你别装像,到底什么事,你还不知道?”

  陈霭念课文一样答:“我真不知道啊—”

  “哼,你不知道?她问滕非借钱的事,你不知道?”

  “借什么钱?”

  “借学费,几万块!难道不是你告诉祝先进的吗?你自己说过的话,你不记得了?哼,我把你当朋友,你却伙着滕非一起来骗我,你配做朋友吗?”

  陈霭知道撒谎的时刻到了,党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她从来没撒过谎,至少没故意撒过谎,至至少没按事先的安排撒过谎。现在要按事先安排故意撒这么大的谎,真有点撒不出口。但她知道不撒谎没别的办法,她有两个乡亲们要保护,不能只为自己良心好过就说实话。会不会,想想革命老前辈,江姐,刘胡兰,赵一曼,当着敌人不都是红口白牙死不认账吗?就把滕夫人当成国民党女特务就行了。她茫然地问:“什么学费?我没对祝老师说过什么学费的事—”

  “你没说过?”

  “没说过。”

  “真没说过?”

  “真没说过。”

  “那他为什么要骗我?”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最近跟我闹了一大出,故意生点事报复我?”陈霭把祝老师要她当“海外搭档”,她没同意,祝老师大发脾气的事讲了一遍。

  正如滕教授高瞻远瞩预见过的那样,滕夫人作为自行认证的绿帽子佩戴者,听到祝老师的丑恶行径必然义愤填膺,滕夫人当即代表广大女性控诉道:“怎么男人都是这么一个德性?走到哪里都在想着搞女人,他们把自己的老婆放在什么地方?这种男人,都该一个个阉掉,看他们还在外面乱搞不乱搞—”

  陈霭想着如果能把赵亮阉掉那该是多么幸福,不禁神往地说:“就是,都该阉掉!”

  两人正在阉男人,滕夫人突然问:“你说姓祝的报复你,那小杜又是怎么回事?”

  “哦,小杜?”陈霭打了个激灵,差点露馅,幸好滕教授事先就创作好了台词,而陈霭也烂熟于心,“这次是小杜打的911嘛,祝老师肯定恨死她了。不管怎么说,几万块钱,总得有个来路,对吧?王老师,你查查滕教授的帐,就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借几万块钱给别人了。”

  滕夫人显然早就查过账了,极英明地推断道:“原来姓祝的是想借刀杀人,把我当枪使?真是瞎了他的狗眼!我是那么好骗的么?”

  “就是,骗人骗到我们王老师头上来了,真是瞎了眼!”

  滕夫人有几分得意地说:“其实我早就看出那个姓祝的在撒谎,因为他造谣造到你头上来了,说你跟滕非也有一腿—”

  “是吗?”

  滕夫人指指小杜的房间,说:“他说那个贱货跟滕非有一腿,我还相信,他说你跟滕非有一腿,我就知道他在撒谎了。”

  这一点滕教授绝对没料到,没事先创作台词,陈霭只好即席创作:“为什么?”

  “滕非这个人我知道,他搞的都是那些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像你这么老的,他不会搞的—”

  这是陈霭来美国后,第二次被人说老了,上次是小杜,这次是滕夫人。小杜说她老,她没反驳,因为小杜毕竟比她年轻,而且说得也比较隐晦。今天滕夫人也来说她老,就太过分了。滕夫人比她年纪还老,凭什么也说她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