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5页)



黑暗里,想起他怎样一圈一圈,解下她脸上的纱布,想起灯影底下,他那么好看的眉和眼。

其实她不是没见过比他好看的男人,甚至在第一次刚刚看见他的时候,还觉得他真的很落拓。他对她,也绝对不是最温柔。他纵然聪明,那也只不过用在手术台上。真想不出,到底是为什么,就在那一刻,就因为那一眼,她的心,忽然为之一倾。

“你今天,记不记得刮胡子?”她伸手摸索他的脸。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在两个人之间狭小的空隙里飘荡。

今天,他一定是刮过胡子的,因为她闻见他身上剃须水的味道,而且就是她买的那一款,蓝色瓶子的阿迪达斯。不是不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地找借口,也不是不知道,这个借口实在烂得很,但是没有办法,她已经管不住自己这只手。太想念,太渴望,太想摸一摸他温暖的脸。熟悉的轮廓,陌生的触感。

“晚潮……”荆劭一震,她的手在他脸上,轻轻从鬓边,到额角,再下来,顺着鼻梁触过唇角,柔软细腻,轻若羽毛,手心里依稀还带着一丝温软的凤梨酥的香气,就好像当初,她偷偷把纸包里的凤梨酥,硬塞进他的口袋里。

这回她在烤箱里烤着的点心,一定又是凤梨酥。

怦,怦,怦。他的心跳和着她的心跳,一样急促一样温柔。荆劭闭上了眼睛,不敢看她近在咫尺的模糊轮廓,一定是他看花了眼,在这样的漆黑里,也仿佛看见她晶莹的眸光。可是不知道怎么了,揽住她的那边手臂,越来越使不出力气,好像那半边身子,都一阵一阵地酥麻,隔着她的衣衫,触到她柔软的身体,热流缓缓沿着指尖蜿蜒地爬了上来,一直蹿到了胸口。

荆劭忍不住咬紧了牙关,血管里的血液一波一波地澎湃奔突,似熟悉又似陌生的欲望陡然被点燃,转眼之间,就成了燎原的火,整个身体都突然紧绷地炙痛起来。

不行,不行,他怎么能对晚潮有反应?!

可是,耳边听见她轻轻的一声叹息。她的手从他脸上移到他的胸口,紧贴着他激烈的心跳;熟悉的暗暗幽香,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直到他面前零点一厘米,忽然停住。

淡淡酒气,淡淡的香,空气里诱惑的气息,浓得快叫人窒息。荆劭的呼吸都几乎停止,等一等,先等一等……可是,来不及阻止自己,就在这一刻,他蓦然低头,吻上了零点一厘米之外,她的双唇。

出乎意料的柔软,从来没有想到的温软和芬芳。只一触,胸口就是一悸,汹涌的欲望,闪电一般贯穿下来,他蓦然箍紧了双臂。

晚潮的手压在他肩下,像溺水的人抓到浮木一般,紧紧攥住他的毛衣。醉了,真的是醉了,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做什么,分不清心里是甜蜜还是酸楚,只有他,是她所有渴望的焦点,等了那么久、那么久的他的怀抱!

荆劭的呼吸那么粗重,烫得她炙痛,他的双臂越箍越紧,可是他并没有察觉,心动如狂潮,转眼间冲破了岸堤,一浪接着一浪地涌上来,不知道是谁席卷着谁,在浪尖的漩涡里沉沦——

“砰砰砰——”

寂静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传来遥远的巨响,荆劭停了一停。可是神志还漂浮在半空里,一时之间,分不清是什么在响,只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砰、砰!”敲门声继续响起来,外面是宋英勋疑惑的声音,“荆劭!晚潮!你们没事吧?”

荆劭一个激灵,猝然坐了起来。他——他在干什么?!

晚潮还没有回过神来,迷糊间低语:“什么声音?”

荆劭一把抱起她,摸到身边的椅子,把她放了上去,“喀”的一声轻响,不知脚底下踩到了什么,弯腰一摸却是刚才那只打火机。本能地捡起来打亮,火光摇曳地一跳,他也在这一瞬间重重地一震,蓦然清醒——晚潮!他居然,占了晚潮的便宜!

荆劭的头一阵晕。

一定是他出了毛病,刚才到底怎么了,明明就是一直克制着的……

“荆劭!”宋英勋听不见他们回答,越发急了,刚才好像听见里面什么东西掉下地的声音,可是过来一看,怎么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荆劭来不及多想,先拉开了门,“电闸……坏了……”真要命,他居然有点口吃起来。

好在外面也是黑的,宋英勋也看不见他的脸色,听见他回答,也放下心来,“先点个火再修嘛,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不用。”荆劭哪敢让他进来?抬手擦了一把额上的汗,这死胖子还真会挑时候!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干吗那么多事,深更半夜的赶回医院帮他开刀,随便让他死到哪里都成啊。

宋英勋前脚刚走,荆劭就点亮手里攥着的打火机,在墙脚底下找到刚才那根蜡烛,好不容易才点燃,手一直在轻轻打着颤。蜡烛融化的油滴上手背,也顾不得擦一擦,先俯下身去看晚潮。

她没事吧?有没有摔着哪里?有没有被他吓着了?

烛光摇曳,照着晚潮星光一样温柔的眼睛。她的神情是从来没见过的,嫣红如酒。

“晚潮……”他叫了她一声,“你怎么样?”

她只是微笑一下,不说话,眼神好像找不到焦点。

荆劭汗都下来了,看她这样子,一定是被他吓傻了,“我不是……不是故意的,刚才……一定是喝多了。”他开始强为自己找理由,一定要解释,即便是语无伦次也要解释,“我没有那个意思,真的,你不要误会……你怎么不说话?生气了?”

晚潮的神色逐渐迷惑起来,他在说什么东西?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深情款款地在她耳边说“我爱你”吗?

“其实今天我来的时候,就是为了把支票送过来,谁知道会喝酒,还停电……”荆劭被她古怪的眼神看得心里越发没底,手上的蜡烛又一滴蜡油滴下来,烫得他一痛,可是哼也不敢哼一声,他活该!居然无耻成这个样子——喝酒又怎么样?停电又怎么样?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种借口实在荒谬,难道喝了酒停了电,就可以把人家抱在怀里强吻?“不是,我的意思是说,都是我的错,你……可不可以,就当今天晚上,什么事也没发生?”

这辈子,他真从来没试过这么慌这么惭愧,只怕从今天开始,在晚潮眼里,他就得挂上一只“色狼”的牌子。可是,刚才,他真的就只是一时意乱情迷,身不由己,她明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