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册 锦瑟江山之烛影摇红 春来江水绿如蓝

朦胧中,初彤感觉有人在推她,一个极低沉的声音唤道:“小丫头,小丫头。”初彤“嗯”了一声睁开眼,只见周遭仍是一团漆黑,她心里一怕便坐了起来,口中唤道:“云映淮!云映淮!”说着伸手向前摸去,一下便摸到一张长了胡茬的下巴。紧接着小手被一只大手包住,云映淮欣然道:“你还活着,太好了。”

初彤听了这句话无限的后怕和委屈全都涌上心头,她心里一酸,扑到云映淮胸前,搂着他的脖子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云映淮身子一僵,俊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只觉此番作为大大不妥,但转念又想到怀里的小丫头无论再怎么聪明精乖,但毕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心念一动,怜惜之意顿起,他尴尬的咳嗽几声,轻轻拍了拍初彤的后背,低声哄道:“莫怕,已经没事了。”

初彤哭了一阵,哑着声音道:“云映淮,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说罢动了动腿,知道自己仍坐在树干上,双腿浸泡在水中。

云映淮身子又僵了僵,声音涩然道:“小丫头,我们现在还在大湖里吗?怎的听不见瀑布声?我,我眼睛好像盲了,看不见东西了。”

初彤一愣,连忙说:“云映淮,你眼睛没瞎,我们被水流冲进山洞啦,这里一团黑,我也什么都看不见。”

云映淮听罢释然的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两人同时沉默起来。他们不知在这洞里已经呆了多久,也不知水流将他们推到何处,举目四望,任凭你将眼睛睁得多大,也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初彤搂着云映淮的脖子颤着声音道:“云大侠,我们被困在山洞里了,这可怎么办?”

云映淮安抚的拍拍她的后背道:“水流都是往一个方向去的,我们若是逆水而行,应该可以回到洞口。”他语气虽笃定,但实际上自己也没有多少把握,这山洞不知有多大,其间又不知有多少曲折,而周遭又一片黑暗,想出这山洞恐怕难上加难。

初彤不知道其中环节,听完兴奋道:“那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好了。”

云映淮感受了一下水流的方向,然后和初彤一人折了一段树枝当作船桨,逆着水波向前划去。二人一划才觉的吃力,水流的冲力虽然不大,但会时时带着树干偏方向,何况人眼不能视物,本身便失去了方向感,在此情况下行船,难如登天。

划了一阵,二人都觉得精疲力竭,腹中饥饿难忍。初彤揪下几片树叶子跟云映淮勉强吃了充饥。随着时间的推移,二人已经在黑暗里划了两个时辰,但仍未找到出路。云映淮突然停了手,声音干涩道:“小丫头,对不住了,是我连累你了。”

原来在划船的时候,云映淮一路上折了小树枝插到山壁的石缝里做记号,刚刚他用手一摸,刚好摸到一段树枝,枝子上还有两片叶子,正是两个时辰之前他做记号的那根树枝,原来划了那么久,他们又回到了原点了。

初彤心里一沉,但嘴上轻快道:“你要心怀愧疚,等出了山洞便对我以身相许好了,横竖我们也拜过天地,你算我明媒正娶的相公。”

云映淮勉强笑了一下,可洞内一片漆黑,即便他笑初彤也看不到。良久初彤带了哭音道:“云映淮,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她不等云映淮回答,大声道:“我不想死在这里!老子吃了那么多苦头,挣扎过那么多生死关头,闯过了一关又一关,我不想死在这儿!我不想死!”说完继续向前划去。

云映淮心里明白,他跟初彤已经精疲力竭,只靠喝水和吃树叶根本维持不了多久,外面没有无人相救,如果走不出这山洞,他们必定是死路一条。他没说话,将树枝拿起来在水中哗啦哗啦的划了起来。

又过了两个时辰,不,也许是三个时辰,时间在黑暗之中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初彤停止动作,干巴巴道:“云映淮,我饿了,没力气了。”

云映淮道:“你吃点树叶歇一会儿,我继续划便是。”

初彤道:“云映淮,你受了内伤,胳膊上还中剑了,现在怕是也累了吧。我想开了,生死由命,不如你也休息休息。”

云映淮一直咬牙硬撑,听了初彤的话也停了手,小心的靠在山壁上,只觉伤口隐隐作痛,五脏六腑血气翻涌。他试着运功悄悄吐出两口淤血,此时却听初彤喃喃道:“云映淮,我浑身好冷……”

云映淮听罢伸手一碰初彤,果然发现她浑身打着哆嗦,他连忙将她揽在怀里,一摸她额头只觉十分烫手。初彤小声道:“云映淮,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好像看见娘亲了,她刚刚给我唱了小时候她哄我睡觉时唱的那个小曲儿。”说罢便轻声哼唱了几句。

云映淮皱着眉头打断道:“你这小丫头净胡说八道!”他抱着初彤又感觉一阵血气翻涌,而后苦笑了一声,心道:“或许我跟这小丫头都要死在这里了。”

此时初彤又道:“秋后问斩的囚犯临死前还能喝壮行酒,再吃顿饱饭,老子现在算什么啊?我想吃挂炉山鸡、随上荷叶卷、山珍刺龙芽、胭脂鹅脯、酸笋鸡皮汤,再烫上一壶上好的竹叶青配合四季鲜果和几样下酒的小凉菜。”说着说着,初彤兴奋起来,声音大了些许:“还要有面果子小点心,茶食刀切、杏仁佛手、香酥苹果、合意饼、鸽子玻璃糕,香香糯糯,好吃得能把舌头咬下来!”她说完声音又逐渐低了下去:“云映淮,我想大吃一顿,做不成饱死鬼,我死后一定要去阴曹地府找阎王爷算账……”

云映淮听初彤说话都已有些语无伦次,不由心中焦急,他举目向四周望去,只见周围仍是一片漆黑和虚无。他抱着初彤只觉得怀里的小人已逐渐没了声息,云映淮大惊,连忙摇了摇初彤道:“你别睡,清醒一点!”而后摸了摸她的脉息,只觉脉象紊乱,竟已十分微弱了。云映淮急忙点了初彤的几处穴道,不断唤着她的名字。

初彤醒转过来,勉力振奋精神道:“好,我不睡。咱们聊聊天吧。”而后她顿了顿又道:“你从谢府走了之后这么多年都去哪里了?怎么又到了北凉?你师父是二夫人那个妖妇杀死的,为什么别人说你欺师灭祖?难道你又拜了别的师父?”

云映淮沉默了半晌道:“我师父云中雁是云伴鹤的后人,云顶门上一任的门主,我是孤儿自幼被师父收养,跟他一起住在南燕。四年前他和挚交好友石友亮一同去大周替王爷办事,后来只石友亮一人回来,说师父已经被蔺姬所杀,然后带回师父留给我的一封信和一本大搜云手的武功秘笈。信上有师父遗命,传我做了云顶门新一任的门主。由此可见,师父这一去便抱了必死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