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册 锦瑟江山之烛影摇红 齐贺寿辰展风流(第3/6页)

燕子飞来窥画栋,玉钩低垂挂帘旌。

傍晚时分,檀雾园一下子热闹起来。檀雾园正厅之中摆了一大桌酒筵,谢凌辉宴请的豪门公子纷纷登门,大大小小的丫鬟不停地穿梭忙碌着,几名歌姬在旁吹奏弹唱,让人感觉分外雅致。谢凌辉穿一身云白软绸阔袖滚回字纹兰花长衣,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贵气非凡,腰间束着玉带并挂一把宝剑,衣衫飘荡,天姿秀出,恍若神仙一般,坐在宴席前说谈笑自若。

初彤原本在前头忙碌,但想起紫鸢病着,卧床休息,便偷了个空转到西边的抱夏去。掀开帘子便看见紫鸢病歪歪的靠在床头,床边坐了一人正跟她说话,初彤定睛望去,那人正是服侍二夫人的玉屏。玉屏十七八岁,脸色微黑,但生得眉目如画,容貌娟丽,好事之徒给她取了一个诨号叫“黑美人”,可见她姿色不凡。玉屏能写会算,颇有几分见识,平素与初彤等人交好,也是谢凌辉的得力心腹,没事时她总爱到檀雾园,找紫鸢卷翠一边做针线一边聊天。

玉屏看见初彤走进来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刚还念叨你,你便来了。”

初彤一笑,然后搬了个绣墩坐在床边问紫鸢道:“你感觉好些了么?”

紫鸢笑了笑:“好多了。前面忙吧?玉屏陪我说话呢,你快忙你的,别惦记我。”

初彤道:“前面可热闹了,来了七个公子,都是平素和二爷交情深厚的。算上咱们家的大爷和二爷,一共是九个人,不过还空着一个位子,王家的三公子还没到。”说罢抿嘴笑了一下道:“煊大爷去了之后眼睛就一直盯着绿翘看,眼珠子好像都要掉下来了。”

玉屏不屑道:“莫说绿翘,我都看不起咱们那位大爷。成天混迹在脂粉堆中,无病呻吟的说什么风花雪月,说什么侬本多情,根本就是个败家孽子!”

初彤附和道:“可不是!最可笑的是说自己厌恶官场虚伪勾心斗角,说读书做官的人全都是国贼禄蠹。他说这个话有什么资格,如今他的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哪一样是他自己赚的?还不是他‘国贼禄蠹’的老子打下的基业。依靠着官场,享受着荣华富贵,还硬装清高脱俗。这在市井有句俗话形容叫做‘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玉屏拍手笑道:“说得好!”然后和初彤两人心有灵犀的一击掌,同时大笑起来。

紫鸢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你们俩真是刀子嘴!”而后敛了笑意,美目望着初彤郑重道:“初彤,刚刚我和玉屏还说,如今二爷待你格外不同,连谢家每月放钱看账目这些事也交给你和洪管家处理,我看他将来八成是要你做妾的,你迟早都是姨奶奶。”

玉屏接道:“是啊,有句话听说‘宁当英雄妾,不当庸人妻’,二爷是人中的俊杰,嫁了他也不枉活了这辈子了。”

初彤听愣了愣,心中一叹,不以为然道:“‘宁当英雄妾,不当庸人妻’,如果有机会,哪个英雄妾不愿做英雄妻!哪个英雄妻愿意自己的丈夫纳妾!”

正在这时只听门口有小丫头在唤:“初彤姐姐!”初彤急忙起身道:“我先走了,一会儿过来。”说罢掀开门帘子便走了出去。

初彤刚从内室走到大厅,只见从门口进来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摇着折扇哈哈笑道:“谢兄,谢兄,小弟来晚了,愿意领罚!”那少年不过十六七岁,一对眸子犹如深潭一般;眉如远山,雾霭隐隐;唇若红菱,水光滟滟。身材清瘦,骨骼蕴秀。整个人带着一股阴柔之美,但气度超然,令人不敢小觑。他穿浅蓝茧绸薄棉夏衣,袖口处有一道金线大镶,缇色刺绣有极重的秦汉之风。此时他微微晃着扇子,嘴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一派悠然。

初彤心中不由赞道:好个光彩照人超脱物外的人物!她看看那少年又看看谢凌辉,觉得二人风采各有千秋却难分伯仲。转念想到:这人必然是王家的三公子王琅了。王家和谢家都是齐名的官宦之家,家中各有一个出众的公子,素有“王三谢二”的称呼。只不过这王三公子从小闲云野鹤,喜欢带着万贯家财四处周游,专和江湖之士结交,每年在京城的时间不过个把月,平常很难见到罢了。

谢凌辉长身而起,走了过去,拱手道:“王贤弟能来我这里便蓬荜生辉了,怎敢提什么惩罚?”两个人携手揽腕亲热的坐到酒席之前。

初彤心中暗笑道:王谢两家不和天下皆知,刚才那一番造作必然是二爷和王琅逢场作戏了。

众人杯来盏去的吃喝谈笑一会儿,皆说了种种有趣的见闻。初彤不久便发现坐在谢凌辉身侧的王琅总有意无意的向她撇来一眼,不由好奇望去。王琅深潭似的双眼对上初彤的眸子却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向她微微一笑,初彤一愣,赶快将头低了下去。

忽听门外响起一个颇为清脆的声音道:“二小姐特书一副字,恭祝二爷福寿绵长!”

谢凌辉笑道:“拿过来吧。”谢秀妍的贴身丫鬟彩画和醉琴从门口走了进来,醉琴手中捧着一个卷轴。谢凌辉对着众人笑道:“我这个妹子对琴棋书画还是颇有些研究的,咱们来看看她到底写了什么。”然后便让彩画醉琴将卷轴打开。

所有人都抻着脖子望去,只见上面写着“桂萼芳双南极星辉,河山同寿如日之升”十六个大字。笔酣墨饱,飘逸灵动。众人看罢均赞叹不绝。这时候大家已酒酣耳热,接着三分酒劲,坐在谢凌辉对面的兵部尚书之子陈一平端了酒杯笑道:“谢兄,你我相交多年,我每每听说你小妹谢秀妍天姿国色,娴雅无双,却从没见过。如今却机会难得,谢兄能不能邀请谢二小姐出来,哪怕隔着纱帘为我们抚琴一曲,在座的各位也便知足了!”

众人听罢哄然叫好。谢凌辉面露为难之色,但想了想笑道:“我家小妹的脾气倔,若是她愿意,众位便可饱耳福;若是她不愿意,我也勉强不得。”

大家点头道:“这个必然。”

谢凌辉便对彩画道:“跟小妹说我谢谢她的字。另外今日在场的贵客都想听她抚琴,如若方便,不妨让她前来为我们演奏一曲。”

彩画醉琴道了一个万福告退。

不久,众人听到从内室传来一阵环佩的叮咚声,谢凌辉对初彤一使眼色,初彤立刻点了点头,转身走了进去,而后回来在谢凌辉耳旁说了几句。谢凌辉笑道:“刚刚小妹从后门进了内室,她说可以隔着珠帘为各位抚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