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册 锦瑟江山之烛影摇红 飞绣纱窗豪门去(第4/5页)

大夫人接着道:“你兄弟身边就缺一个聪慧伶俐的丫头,谁知怎么这么巧,他就中意了绿翘。他知道绿翘是你贴身的大丫鬟怕你舍不得割爱,所以花重金巴巴的求了一张古画来换。辉儿,你便成全他吧。”

初彤一边看着绿翘发青的面孔,一边在心中猛点头:“是啊是啊,你便成全他吧!”

谢凌辉略一沉吟,举着画望着屋顶出神。良久,他好似下定了决心,波光潋滟的凤目看了绿翘一眼,然后开口说道:“娘亲,我……”

正在此时,绿翘突然尖叫了一声:“大夫人!”而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绿翘原先跟着二夫人,是二夫人最疼宠的丫鬟,二夫人信得过我,才让我跟了二爷,让我细心体贴二爷。如今二夫人这一病,绿翘自然应该留着二爷身边,尽丫鬟的本分,好好伺候二爷,也不枉二夫人疼我一场!还请大夫人成全。”绿翘一边说着,眼泪一边顺着粉面滚了下来,“绿翘还没还完二夫人的恩情,如今若逼我走,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

大夫人脸色登时一沉,而后又勉强笑道:“你这丫头倒是有孝心。”说罢又把目光投在谢凌辉身上。

谢凌辉眉头微皱,神色颇为为难,看看跪在地上抽泣不止的绿翘,又看看脸色阴沉的大夫人,一时之间举棋不定。

气氛顿时僵了下来,大夫人冷笑一声道:“你驭下有方,丫鬟们都忠心的很呐。我听说前两天你还从外面带回来个来历不明的丫头,辉儿,谢府的规矩你是知道的,还是早点打发出去,别让我为难!”

初彤心中一怒:“呀呀呸的!老鸨子分明没达到目的就生事找茬,好好的又扯到老子头上!”想到如果就此被顺水推舟的赶出谢府固然不错,但是又想到今后不能享受到谢府的荣华富贵,内心中又隐隐有些惋惜。此时她一转头,又看到谢凌辉长身而立站在窗边,神明爽俊,秀色夺人,心中又想:“若是被赶出去,今后也见不到这俊秀伟岸的小公子啦!”

想到这里,初彤鬼使神差一般站出来道:“大奶奶容我说两句。二夫人如今有病,这样让绿翘离开也确实让她为难。不如这样,就先让绿翘在二爷身边再服侍两三年,尽了孝心,她自己也没遗憾了,然后再定夺也不迟。”

众人听到这番话愣了愣,都惊奇的顺着声音望去。大夫人只见一个极有姿容的小丫鬟立在墙角,口齿伶俐,声音清脆,一双大眼睛里透着十二万分的机灵,不由疑惑道:“你……”

谢凌辉赶紧上前一步说道:“娘亲,这就是孩儿带回来的那个小丫头。这小姑娘颇为伶俐,也是我的恩人。孩儿见她父母双亡身世可怜便把她带了回来。娘亲信佛,自然仁善宽厚,她这么可怜,我们便收留她吧。”

大夫人脸色稍缓,刚刚绿翘的一番话让她平白丢了脸面,她自然心中又急又怒,初彤等若给她打了个圆场,让她的脸上略微好看了些,道:“好吧。”而后她又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满脸泪痕的绿翘,缓缓道:“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再过两三年再说吧。”说完起身站了起来。

谢凌辉赶忙跟着大夫人身后道:“这画是稀有之物,娘亲请收好。大哥那里我一定亲自去赔罪!”

大夫人脸色仍然阴沉沉的,挥手命丫鬟接过古画,门口的小丫鬟掀起毡帘,大夫人带着随行丫鬟快步走了出去。谢凌辉站在门口殷勤道:“娘亲慢走!”

待大夫人走远了,谢凌辉原本挂着笑意的俊脸瞬间阴沉下来,望着大夫人的背影眯了眯眼睛,转身走进了寝室。

这时紫鸢咬牙轻声道:“呸!老巫婆!”见初彤神色疑惑,便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们谢府的事情你还有所不知。老爷原先有一元配夫人,是名门之女,生了娘娘之后不久便病死了。老爷老家有一姓杜的小吏,听说老爷死了夫人便把自己的女儿送来嫁给老爷为妾,一年后老爷得了个儿子,于是把小吏的女儿扶了正做了大夫人,就是刚刚走的那位。大夫人有几分伶俐,一心想在谢府里争出头,可惜时运不济,几年后谢府里来了咱们二夫人,莫说相貌,大夫人的手段怎及二夫人十分之一?所以不久便在二夫人的挤兑下败下阵来,再加上大爷镇日游手好闲,大夫人索性大小事情一律不管,关起门来镇日吃斋念佛。”

说到这里紫鸢咬了咬牙道:“如今可好,这小人一朝得势就加倍欺负过来了,昨儿才走马上任,今天就来檀雾园又削钱又要人,真让人恨得牙根儿痒!”

初彤点头附和道:“没错!她就是个老巫婆!”心中暗道:“二夫人是个老妖婆,她俩一巫一妖也倒匹配。”

初彤轻手轻脚晃到谢凌辉的寝室,探头望去,只见谢凌辉坐在桌前发呆,桌上的茶已经吃了半盏,初彤自幼在青楼早练就得眉眼通挑,何况又存了和谢凌辉“搞上一腿”的雄心壮志,于是赶忙拿起珐琅茶壶,在谢凌辉用的黑漆嵌螺钿云盖碗里斟满一盏,然后垂首立在一旁。

但初彤这一倒茶却让谢凌辉从神游中醒了过来,心中不由得暗暗吃惊,刚刚初彤在厅前一番机灵的表现已经让他刮目相看,而现在这小丫头斟茶的姿势竟是茶艺中标准的“凤凰三点头”。这个年代懂得茶艺的女子无外乎是大家闺秀、青楼名妓,或者茶楼的茶博士了。谢凌辉不动声色问道:“初彤,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茶?”

初彤看看茶色,侧着头微微想了想说:“闻这个味道,可能是碧螺春。”

谢凌辉点点头说:“是了。”说罢给初彤也倒上一碗,对她招手道,“你来,坐这边。”

初彤在谢凌辉身边坐下,双手举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只觉得沁人心脾,平生没喝过这么好的茶叶,不禁赞道:“好茶!”

谢凌辉眼中颇有意味,单手托腮问道:“哦?好在何处?”双目潋滟,直把初彤看得耳根都微微发烫起来。

初彤定定神说道:“喝茶,饮茶,吃茶,重在一个‘品’字。古人曾评论,吃茶时‘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惟觉两腋习习风生’。”初彤说着说着愈发精神起来,双目闪着熠熠神采,灵动非常:“古诗云‘两腋清风起,我欲上蓬莱’。茶的最高境界而非解渴之水,更非饥饿之源。这茶喝起来只觉得五内通达,精神爽朗,自然是难得的好茶。”这一篇道理是初彤偷看母亲姚青莲陪人喝茶时候记下的。当时初彤只觉的母亲倒茶时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皆淡雅生辉,不由大为倾倒,把姚青莲的话也记了个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