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复生(第2/3页)

惢心出来,笑着替她披上一件外裳,道:“奴婢没事,奴婢为了小主,怎样都是快活的。”

如懿握住她的手道:“惢心,还好万事都有你在我身边。”

“我与小主之间,不说这些。”惢心看着如懿,眼底微有泪光,想了想道,“小主嘱咐奴婢做的靴子奴婢都做好了。”她指着里屋木箱上的一双男靴道,“奴婢见过凌侍卫的靴子,尺码应该是不会错的。奴婢按着小主的吩咐,鞋边上又拷了两层线,这样就不容易破了。”

如懿道:“你的手艺自然是不错的,拿来我瞧瞧。”

惢心即刻捧了过来,如懿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道:“我也没什么好谢他的,他的鞋磨坏了,就让你做双鞋谢他吧。”

惢心道:“可不是呢?若没有凌侍卫三番四次救咱们,哪有奴婢和小主的今日。”

如懿抚摸着簇新的靴面,心中亦不免触动,感叹道:“虽然他是收了海兰和咱们的银子办事。可许多事,原是在他的本分之外,他还愿意这样帮忙,那便是雪中送炭的情谊了。”

惢心叹息道:“也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凌侍卫的心意算难得了。”

如懿低头看了看靴子道:“既是送他的,你在靴筒的里面绣上一朵云纹以作辨别吧。等下黄昏用饭时分,请他瞅着方便过来瞧一瞧就是了。”

惢心答应着,便道:“廊下风冷,小主进去再睡一会儿吧。”

皇帝午睡起来,倒也不像寻常那样便去书房批折子,只是一个人坐在窗下,慢慢地收拾着棋盘上的残子,似是动着什么心思。

李玉不敢让人打扰,亲自捧了茶点上前,道:“皇上,皇后宫里新制的酥酪茶,请您尝尝。”

皇帝头也不抬,便道:“搁着吧。”李玉望了望窗外:“皇上,从您睡下后慎贵人就一直跪在养心殿外,说前两日服侍不周惹您生气,求您宽恕。”

皇帝将手中的黑子往棋盘上一撂,含了一缕鄙薄的笑意:“她还来求朕宽恕?这些年她做了什么,她自己都没数么?”

李玉低头道:“皇上天意圣裁,奴才哪里能懂得。皇上说慎贵人是什么,她就是什么。”

皇帝淡淡一笑:“这些年来她是怎么侍寝的,你是朕的贴身太监,你会一点也不知?”

“皇上不许奴才知道,奴才就不知道。皇上许奴才知道了,奴才也只能心里知道,嘴上可不敢胡说。”李玉将手中的点心一色儿排开,利索道,“这八宝玫瑰花卷是慧贵妃敬献的,奶白枣宝是纯妃敬献的,白果栗子松是玫嫔娘娘的手艺,花盏龙眼是嘉嫔娘娘亲自做的,还有一味桃花百合糖渍凉粉和羊脂菠萝冻分别是舒贵人和慎贵人的进献。皇上想尝尝哪一道?”

皇帝看他道:“你不是做事谨慎又不爱言语么?那朕问你,这会子朕觉得看了这些东西都甜腻腻的,你觉得给朕上什么点心好?”

庭下有凉风拂进空落繁丽的大殿,带进殿外菊花的清苦香气。李玉心中一动,便道:“从前娴妃娘娘在的时候,有一道菊花佛手酥是最擅长的。御膳房虽不能做出一模一样的,但也可以试试,算是应季的美食了。”

皇帝这才露出几分笑意:“跟在朕身边久了,算你懂事。朕问你,六宫里知道朕要放出娴妃来,可有什么动静?”

“能有什么动静,也不敢动到皇上跟前来。左不过是议论纷纷,流言四起罢了。”

皇帝思忖片刻:“这就流言四起了?李玉,朕吩咐你把翊坤宫收拾出来,可怎么样了?”

李玉道:“翊坤宫与皇后娘娘的长春宫并列,紧跟在皇上的养心殿之后。坤为女阴之首,翊为辅佐,除了皇后娘娘大婚所用的坤宁宫,翊坤宫算是最华丽紧要的所在了。皇上吩咐把翊坤宫收拾出来给娴妃娘娘居住,奴才不敢不用心,一应挑的都是最好的东西。”

皇帝颔首道:“翊坤宫尊贵,朕就是要给如懿这份尊贵,好弥补她这些年在冷宫的委屈。对了,如懿一向挑东西最精准,你看看内务府选了哪些东西去布置,都列份单子给朕先过目。”

李玉看着皇帝抿了口茶,躬身道:“皇上心系娴妃娘娘,顾虑周全,奴才万万不及。只是皇上如此看重娴妃娘娘,一心要弥补她的委屈,怎不晋一晋她的位分,更示恩宠。”

皇帝随手取过一块点心尝了,道:“许多事,不在位分上。娴妃家世不够显赫,的确不如慧贵妃。至于后宫这么介意娴妃出冷宫,你便再下一道旨意。娴妃出冷宫之日,晋封贵人叶赫那拉氏为舒嫔。”

李玉道:“是。奴才遵旨。”皇帝扬脸看了看朱红格栏窗外跪着的慎贵人,凛凛秋风之中,她衣衫单薄,盈然飘飘。皇帝淡淡笑道:“她喜欢跪,便让她跪着吧。”

海兰独自卧在床上,床帐上绣满了多子多福的石榴葡萄纹样,为着吉祥如意的好彩头,特意用橘红和深朱的缣丝绕了银线的彩绣,连铜帐钩上悬着的荷包都是和合如意的图样,看着便是洋洋的喜气。叶心端了汤药进来,海兰忍不住掩鼻道:“一股子味儿,真是熏人。”

叶心见没有旁人在,方才劝道:“小主好歹忍一忍喝了吧。这药是去朱砂和水银的余毒的。还好小主中毒不深,太医嘱咐再喝两天就好了。要是余毒未清伤及腹中的小皇子,那可怎么好呢?”

海兰轻吁一口气,抚着肚子道:“我知道,左不过都是为了姐姐罢了。”

叶心轻轻地吹着药,叹道:“小主待娴妃娘娘,那真是比亲姐妹还要亲了。”

海兰理了理松散的鬓发,道:“冷宫里不比外头更安全,同样是死,怕姐姐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这个宫里,只有她一人真心待我好,我也真心只待姐姐好。”

叶心将药递到海兰唇边,海兰一仰头喝了,皱眉道:“真是苦。”

叶心服侍她漱了口,忙取了酸梅放在她口里,道:“小主这话就是泄气了。小主有皇上的宠爱,眼看着就要生下皇子,有什么可担心的。”

海兰捋着帐上垂落的鸳鸯流苏,神色淡得如一抹寒冰:“皇上?皇上是个男人,一个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值得依靠的?我腹中的孩子,也不过是他的孩子之一,能有什么前程?凡事只能指望这个孩子自己,我还能指望皇上?后宫里朝不保夕,唯一能够依靠的,不过是一场姐妹情谊,才能相伴数十年。其他的,都是浮梦一场,梦过便算了。”

叶心见她盛宠之下却如此灰心冷淡,也知道不好再劝。海兰想了想问:“剩下的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全清出去了么?不许留下一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