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孤凤哀 第十六章 长门孤影暗(第3/5页)

何贵妃,谥端静。赵贤妃,谥纯静;吴惠妃,谥贞顺;焦淑妃,谥庄静;曹敬妃,谥庄顺;徐顺妃,谥贞惠;袁丽妃,谥恭定;诸恭妃,谥贞静;李充妃,谥恭顺;何成妃,谥肃僖。

那些个曾千娇百媚的女子,于历史的洪荒中,只留下了这样一些名号,她们的故事,被紫禁城的风沙,渐渐湮没。

宣德十年的冬天,是孙清扬记忆里最冷的一个冬天,宫里触目之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冰冷的汉白玉柱上绑着白色绢纱的花朵,廊下、窗棂、门楣俱用白色锦缎缠着,桌椅上铺着白色织锦……宫人的衣服、头上的钗饰是白的,就连她的脸,也呈现出透明的苍白色。

加上正月里的几场大雪,整座紫禁城成了冰封的世界。

若不是瑾秀和祁镇的小手,总会在她冷到骨子里时,给她些微的暖意,她真觉得,这个世界就像赵瑶影说的,生无可恋。

这一年,她失去了爱人,失去了朋友,甚至,失去了敌手。

而日子,就在追忆和孤寂中,慢慢流逝。

正统十四年,八月。

“太后娘娘,紧急军报,报……皇上在土木堡遭到瓦剌的袭击,明军全军覆没,皇上被俘。”

听了霜枝的话,孙清扬手中的正端着的茶盅“砰”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说什么?皇上他,他……”孙清扬颤颤巍巍地抬起手,“皇上他怎么了?”

从得知儿子不顾她阻拦,私下听了王振的撺掇御驾亲征开始,孙清扬的心就一天也没有安生过,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她被惊呆了。

看着满头白发的太后,霜枝咬了咬牙,又说了一遍:“那祸国殃民的王振虽被护卫将军樊忠锤死,但是英国公被乱箭射死,王佐、邝埜等大人都赴难了……以致兵败,皇上在土木堡被俘。”

孙清扬摇摇晃晃,几乎要摔倒在地,她借着霜枝的手,强定心神,坐回椅上,她知道,这会儿,她绝对不能倒,不能乱。

少顷,她下令道:“召玄武大人进宫,拿哀家的懿旨去,命锦衣卫都指挥使和禁军指挥使、还有五门提督速去,务必要严守城门,全城戒严,若有人闻风异动,乱了阵脚,扰了民心,立斩不饶。”

“传哀家懿旨,让郕王速召大臣到乾清宫商议国事。”

众臣也听闻了正统帝朱祁镇被俘的消息,由于皇上出征之时,带走了朝廷中的大部分能臣干将,以至于留下的人,突闻这个消息,竟有惶惶不可终日之感,除了个别几个,大都众口一词要求严惩王振党羽外,将京都南迁,免得因京城距离瓦剌太近,来不及拒敌。

孙清扬看了看郕王朱祁钰问道:“皇上亲征,命郕王居守,不知郕王有何高见?”

朱祁钰这会儿早慌了神,哪里拿得出什么主意,只说道:“诸位大人说得都有道理,这北京城离瓦剌大军实在太近,不如咱们就……不知母后有何建议?”想说的迁都二字,硬生生被孙清扬的眼风逼了回去。

孙清扬看他改了口,方才冷然地扫视群臣一圈,缓缓开口:“尽诛王振党羽,这是肯定的,却并不着急。郕王奉皇上旨意居守,就该听过咱们大明的祖训‘天子守国门,君主死社稷’。怎可效法那宋朝的君王,再受那靖康之耻?诸位大人均是国之栋梁,越是到这样的危急时刻,越要显出作用来,若是咱们都没了主意,叫天下的百姓怎么办?迁都不可再提,退一步,就会退百步,这一退,就是死。”

“想那瓦剌,不过是蛮夷之族,从太祖爷开始,他们何曾占过咱们的便宜?这一次若非奸臣王振误国,蛊惑挟持皇上,不顾臣僚劝阻,决意亲征,又因他意图回乡省亲,贻误了军机,皇上何至于遭此劫难?咱大明的军队怎么会全线崩溃?只是输了一场战事,大家就自乱阵脚,岂不是和那王振一般,成了卖国的贼子,白白令那也先高兴?”

见群臣露出愧色,孙清扬又道:“如今诸位大人除了管好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外,做事务必以大局为重,万不可轻言弃都南迁。”

“太后教训得极是!”众臣纷纷附和。

孙太后的目光一一扫过群臣:“哀家记得,当初力阻皇上亲征的有兵部尚书邝埜,侍郎于谦,以及吏部尚书王直等人,何在?”

就有朝臣禀告,说于谦等人得知消息后,就去筹备粮草,所以没有来得及奉诏入宫。

听了朝臣回禀,孙清扬道:“兵部尚书邝埜已赴国难,哀家听闻,在途中他也曾多次谏阻皇上,不要急功冒进,可惜皇上偏信那王振之言,终至险境,像邝埜大人这样的忠臣,朝廷应有嘉奖。像于大人他们这样,想在君王之前的,是诸位大人学习的榜样。”

说到此,她面露嘉许之色:“于大人他们当时曾力言‘六师不宜轻出’,王大人曾率百官力谏,说:‘边鄙之事,自古有之,惟在守备严固。陛下得天之臂助,宜固封疆,申号令,坚壁清野,蓄锐以待之,可图必胜,不宜亲率六师远临塞下。况目前秋暑尚盛,旱气未回,青草不丰,水泉犹涩,人畜之用,实有未充。且车驾既出,四方急奏岂能即达。其他利害难保必无。天子至尊而亲赴险地,臣等以为不可。’可惜,这样的逆耳忠言皇上没有听进去,要不然,也不会出现皇上被俘之祸。”

“如今,邝埜大人和英国公他们多位国家的栋梁之臣赴难,国家正值风雨飘摇之时,诸位大人一定要精诚团结,万不可做那只顾自身,意图保全身家富贵、性命之人,须知覆巢无完卵,若是城破国亡,那瓦剌反复小人,又怎么可信?哀家召众位大人前来,就是想立皇太子,让居守的郕王监国,一方面,与瓦剌谈判,用金银赎回皇上,另一方面,做好坚拒瓦剌大军的准备,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众位大人以为如何?”

听见一向不理政事的太后竟然有这般见地,众臣吃了一惊,细品太后所说,俱都称善。

随后,于谦奉命晋见,孙清扬让他以代理兵部尚书的身份承担起保卫京城的重任,于谦慨然受命。

随着千户梁贵带回被俘正统帝的亲笔信,讲述了御驾亲征一路上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土木堡之变的内幕才完全揭露出来。

自七月十六圣驾出京,七月十九日,大军出居庸关,二十三日,到达宣府。一路上,连日都是大风大雨,道路泥泞,加之司礼监掌印、东厂厂公,当今天子最宠信的大太监王振催促赶路,由于塞北的天气已经变冷,兵士们饥寒交迫,苦不堪言,人马在路上摔伤的不计其数,两军未曾交锋,就已经开始大量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