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丹凤翔 第十二章 犹遣慎风波(第2/4页)

孙清扬苦笑了下:“要说看着瑾瑜那可怜的样子,一点不迁怒何姐姐,我就成圣人了。可是,如今先帝宾天,斩衰三年,虽然母后说只有先帝的子女需守足三年,咱们端本宫里,守一年的孝期即可,可这前前后后,就有差不多两年的时间见不到端本宫里添丁,太子殿下心里急,太子妃心里急,我何尝不跟着急啊。何姐姐这一胎若是能保下来,总能添点喜气,这宫里头,死的人太多了,连夜里出门,都总听到有人在哀哀痛哭,我实在不想再听到何姐姐的哭声。”

桂枝插嘴道:“其实依奴婢愚见,若没那个孩子,何良娣未必能够和您一般封成良娣呢,她既然已经凭那孩子得了好处,就该知足的。”

孙清扬面上划过一抹冷峻:“这话就说得不通了,你没当过母亲,你不明白当母亲的心,我相信何姐姐,就是什么位分也没有,她也宁可要保住那孩子。”

桂枝鲜见孙清扬这般严肃的表情,讷讷不敢言,半晌,方赔着笑说:“奴婢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事已至此,只能劝何良娣往好处想嘛。”

“嗯,现如今,也只能尽量劝她往好处想了——”孙清扬又揉了揉眉头,“只是这口,我到底张不开,要怎么和她说呢?”

福静低声说:“依奴婢之意,不如顺其自然,能保几日是几日,何良娣能多高兴些时候,您也不用为难,到了保不住的那天,她自然就知道了。”

孙清扬听了摇摇头:“这法子不行。孩子越大,越伤身体,藿医女的意思,最好劝她早些拿掉,这样以后还有机会再怀上,可藿医女几次还没说完,就被何姐姐挡了回去,如今连脉也不让她诊了,所以藿医女这才求到我这儿,让我劝何姐姐万不可讳疾忌医。”

桂枝嘟囔道:“奴婢瞧何良娣想孩子已经想得有些疯了,回回奴婢陪您到棠华宫里去看她,她都和您神叨叨地说有人要害她,要夺她腹中的胎儿,眼下连藿医女的话都不听劝了,到时良娣您真去劝她,只怕还会被她疑心您故意想害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听了桂枝的话,不等孙清扬开口,福静就轻喝道:“主子们的是非,也是我们当奴婢的可以言论的吗?原先瞧你还不错,怎么最近越来越没轻重了?这般轻狂,还怎么在良娣跟前当差?”

桂枝不服气,红了脸说:“福静姑姑你方才不是一样也说何良娣当初是想讨好咱家主子,才害得小郡主受苦吗?依我来说,她这就是自作自受。怎么你就说得,我就不能说了?大家同为奴才,难不成你那就不是轻狂吗?”

福静做了管事姑姑,若桂枝足够忠勇,说不定就是孙良娣大宫女里的头一人,所以即使会顶撞福静,她也要表现出忠心护主。

孙清扬面沉如水,扫了桂枝一眼。

这一眼,就瞧得桂枝战战兢兢,不由自主地跪下了:“良娣,奴婢失言,请良娣责罚。”

孙清扬并没有发火,语气一如往日平和,但说出来的话,却叫桂枝胆战心惊:“先不说你讲的对不对,福静也是你能说对错的吗?先前我就说过,她升了管事姑姑,在你们的跟前,就要有姑姑的样子,同理,你们就得待她如管事姑姑那般敬着,在庄静那儿什么样,在她这儿就得什么样。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自有我教训,轮不到你们来说嘴,但你们错了,她却是可以责罚的,怎么?连我说的话也当耳边风,谁借你的胆子,这般出息了?还是我平日里待你们太宽和,就忘记了分寸,没上没下的?”

桂枝的头越发低了下去:“奴婢不敢,奴婢知道错了,请良娣责罚,奴婢下回再也不敢了。”

“嗯,那你就去廊下跪一个时辰,罚一个月的月例。福静你也是,她们管教不好,你一样有责任,加倍罚两个月的月例吧。”

桂枝一听虽然也罚了福静,但只是月例,不像自个儿要到外面罚跪,失了体面,却再不敢置喙,和福静两个一道谢了恩,自己出去跪了。

心里还是有些喜意,若良娣真恼了自己,只怕直接撵出去了,不会像这般只是罚一罚,看来,这步险棋,总算没走出大错。

桂枝出去后,孙清扬略闭了闭眼,方才看着福静说:“你如今升了管事姑姑,就要有姑姑的样子,不要让下面的人逮了痛脚,在我跟前可以随便说话,在她们面前却不能,不然,她们有样学样,却只学了个皮毛,岂不是乱了规矩?”

福静却是心服口服地应道:“是,良娣,奴婢以后定会注意。”

“你是个稳重持成的,杜若走了之后,我对你诸多看重,你都没有叫我失望,别因为益静来了,自个儿就没了底气。她是宫里的老人,知道得多懂得多,你却是打小跟在我身边的,性情什么的,我都清楚,咱们若想叫益静成为自己人,就不能对她生分,要像对庄静似的,日子久了,人家才能真心和咱们想到一处。”

听孙清扬说得这般明白,福静连忙跪下:“先是奴婢孟浪了,以为益静姑姑来了,奴婢这笨手拙嘴的,就难再入良娣的眼,听良娣这么一说,奴婢就全明白了。您放心吧,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孙清扬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你别妄自菲薄,你想帮我将益静收拢到跟前来,不惜贬低自个儿,这份心我知道呢。只是你本是和她们一般的大宫女,如今你升了管事姑姑,她们心里不免有些不服气,有时甚至会故意试探你,若是你还和从前同她们一般玩闹,自是会被她们看轻的。”

福静知道孙清扬这是教她呢,笑了起来:“奴婢不怕,有良娣护着奴婢呢。”

孙清扬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对了,你那学人的本事,丢了没?”

“良娣,奴婢失言,请良娣责罚。”

若是光听声音,孙清扬都以为是桂枝又来跟前赔罪了,她忙抬了抬手,阻止福静再学下去:“你这本事,没叫其他人知晓吧?”

福静摇了摇头:“打那年良娣吩咐,奴婢就不曾在人前显露过,也是自个儿实在喜欢,所以不知不觉的,就把人说话的神态记在心里,和杜若姐姐住一屋时,她有时会看奴婢模仿别人,还会帮奴婢纠正着,如今她走了,奴婢一个人住一屋,也只有回到屋里,才会小声地学,其他人绝不知道的。”

孙清扬点了点头:“嗯,你有这本事,待在宫里头,真是可惜了,但到外面去,学戏这些,到底是下九流的行当,你一个女孩子,还是叫人看不起,这样的本事,也只能明珠暗投,私下里玩玩吧,别叫人发现了,不然让人说我身边的人学些下九流的勾当。如今你也大了,当能体会我当日劝你悄悄行事的道理,人言可畏,这句话在宫里,尤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