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鸾凤和 第二章 叶碧总葳蕤(第2/5页)

至于其他的妃嫔,他都不愿意让太孙妃先孕,更遑论其他。除开清扬,女人们对他而言,都不过是满足身体需要的工具,当然是绝过育的宁司帐几个更能尽兴,也省得事后燕喜嬷嬷给她们灌避子汤时,一个个可怜的眼神令他简直下不去手。

可他不亲眼看着她们喝下去,又如何能够放心,万一燕喜嬷嬷阳奉阴违,坏了他的计划,他找谁讨还去?

所以,朱瞻基宁愿叫那八个司仪、司帐暖床,也不愿意到妃嫔处歇息。

饶是如此,他今天到梧桐院见到胡善祥时,眼前还是一亮。

葱水绿绣茉莉花的罗裙,一双小山眉在灯光掩映下山若欲雨,眉亦应语般的灵动,头发梳成摇摇坠坠的堕马髻,右鬓插着一支凤凰金丝嵌玉步摇,随着胡善祥前行,那凤凰的金翅竟微微颤动,下方的流苏也随着飘逸,时时拂在她的耳边,说不出的轻盈。

着装打扮不似平日里端庄稳重,倒多了一股子佻脱。

“嗯,今儿个这装扮不错,这发钗很适合你。”虽然是夸奖,朱瞻基的脸上却也没什么表情。

胡善祥却因这突然的夸奖有些受宠若惊,但她素来温婉,很快就将那娇羞之色掩了过去:“多谢殿下夸奖,这还是您赏臣妾的呢。”

“噢。”朱瞻基完全没有印象,除开给孙清扬的赏赐他会亲自挑选外,其他人不过是内务府照着规矩选了他过过目而已。

即使不喜欢,但对心系于他的女人,男人总会多几分怜惜之意。

见到胡善祥掩不住的娇羞之色,朱瞻基心里一动,伸手把她揽至膝上,拔了她头上的那只凤凰步摇,只见胡善祥的一头青丝如水滑落肩头,摸上去竟如绸缎一般十分柔滑,还带着点植物的青涩香气,想起另一个也有一把好头发的人,声音就软和了三分:“爱妃这头发生得真好,怎么养出来的?”

清扬的头发也好,但比之太孙妃的,还不够饱满柔滑,要是有什么好方子,问出来也好教给她。

胡善祥哪里知道他的心思,见他再度夸自己,想起太子妃的交代,没有像平日里觉得坐在男人膝上不够得体而逃开,反倒依赖地钩住朱瞻基的脖颈,抬起头睁着她那双漂亮的弯月眼。

她喜悦地说:“殿下也觉得好啊?臣妾幼年时,母亲就让我用皂角洗发,先将那皂角砸碎,取其汁液放进温水里,再用那水把头发泡上一刻洗净,就会又柔又滑。下次殿下过来,臣妾帮你用皂角洗发可好?”

朱瞻基瞧着她的样子,微微笑了下,伸手又摸了摸她的柔嫩脸颊说:“就依爱妃的,下回由你给孤洗头发。”

胡善祥笑着靠在他的怀中,掩饰着眼底泛起的一抹泪意。

朱瞻基把她抱起,跟前侍候的众人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赵瑶影到菡萏院时,众人眼里因失宠应该寂寥的孙清扬正立在廊下赏花,赵瑶影解了襟上的香囊去砸她:“这都什么光景了,你还有闲心赏花?”

孙清扬接着香囊揣进怀里,迎面和她笑着说:“难不成还要学那前人,将千般心事付诸瑶琴不成?”又默默打量了一脸担忧的赵瑶影一番,“人人都说因为我皇太孙冷落了几位姐姐,你倒好,还来看我。”

廊下的孙清扬一身月白衣裙,旁边的海棠花满枝头,她笑得比花倒还要好看几分,赵瑶影微微笑道:“你也说过,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当日嫁他我已经知道会有今日,左右不过是想守着看看他,又怎么能怨你。”

孙清扬想了想说:“赵姐姐你待他真好,可惜,皇家最多无情人,你这番深情却是空付了。”

赵瑶影却笑道:“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劫,我只当前生欠了他的,今世来偿。”

孙清扬见她看似全不在意,一张俏脸却是苍白如纸,情知赵瑶影心里头还是在意,暗暗叹了口气,转开话题说:“眼看这海棠花开了,桃花已经谢尽,赵姐姐前些日子要与我画的桃花,如今只能画桃叶了。”

听到说要画画,杜若支使着院里的婆子们将案几抬出来,笔墨纸砚摆好,好让她们在廊下看着画。

赵瑶影却不动笔,倚坐在廊下,默默看着那稀落的桃花,孙清扬知道她又在想心事了,一双手从后面掩着她的眼睛笑道:“赵姐姐,你从前也是个爽利的人,为何这些年大了,倒见花落泪见月伤心,多愁善感起来了?”

赵瑶影指着叶间几乎不剩什么的桃花黯然地说:“你看那桃花,前些天还灿烂得灼人眼目,如今就轮到了海棠,难不成在这宫里,真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吗?他前些个日子还同你如胶似漆,蜜里调油一般,怎么说放就放下了,不闻不问不顾,我听说连奴才们都慢待了菡萏院许多,昨儿个送来的点心,都是陈的。”

孙清扬听到她为自己难过,心里很感动,却不愿见她同病相怜,因为自己又想到她自身的境遇:“姐姐何必为我难过,你要像其他人似的恨我,我这心里还好受些。至于这桃花,要是一年四季都开着,谁还稀罕它,就是因为花的短暂,才美得灿烂呢。桃花谢了,还有海棠、玉兰、茉莉、荷花……”

“这一年里的好风景多得是,干吗总惦着那凋零的,白白错过了眼前?咱们女子,要有花一样娇美的容颜,枝叶那样葳蕤的心才好,繁茂昌盛的,才不怕枯萎凋谢,最好能长成一棵参天的大树,无限和天空接近,叶子和清风嬉闹,枝丫和鸟儿戏语,听一听外面天地间的消息。”

赵瑶影有些呆了:“人人都说咱们女子应该如花朵一般,你倒说该像棵树,偏你这心思,转都转得和别人不同。”

孙清扬已经在宣纸上画了一树花骨朵颤颤巍巍在枝头绽放的桃花,边给桃花上色,边说:“这外表上啊,当然应该漂漂亮亮的,但在心里,你不觉得花太过娇弱,一阵风也落了,一场雨也掉了,全由不得自己吗?做树多好啊,将根深深地扎进土里,不但不会随意吹落,还能给人挡风雨,让鸟儿歇息呢。”

赵瑶影到她身后看着笑:“你这对着桃叶画桃花,倒也很别致。”

孙清扬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她并没有听进去,又在花下画了一个临风愁绪的美人:“心里有花,自然看着叶子也能开出一树繁花来,心里要是没有花,就是时时对着,也不过觉得春光转瞬即逝,惋惜哀叹罢了。桃花娇美,桃叶葳蕤,我最喜欢的还是桃子,香甜可口。”

赵瑶影眸子晶莹如水:“你啊,成天就惦记着吃。你都画完了,我来题词吧,上一回我们一起画画,还是皇太孙冠礼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