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处处都是阱】

  我做了几道家乡的小菜,配着明思带上来的红酒是别有一番滋味。

  “一会去琴行看看么?离这不远。”

  我喝了口红酒点点头。

  明思在家乡读了大学,毕业以后就在当地置办了一所琴行。直到听说他新店开业的那一天,我才明白他深爱着父母给他的财富,他没有选择别的工作。那一直是他的梦想,他也靠着自己的梦想养家糊口,这亦是一种幸福。

  “明思琴行!”我仰望着牌匾上的四个鎏金大字不禁笑了。

  他从后面走来揉了揉我的头发:“不要在这傻笑了,进去看看吧。”

  “明思琴行”有三层楼,一楼出售各种乐器,二楼三楼是授课的教室。我没有去看过明思在家乡的那所琴行,但据说规模远不及此。

  “看来你这几年赚了不少啊,投资这么一家琴行也不容易吧?”

  明思摸着下巴不置可否:“赚点老婆本着实不易啊!”

  我看着琴架上的一把二胡:“手生了吧?还会拉么?”

  明思取下那把二胡,调了调音准,摆好架势朝我眨了眨眼:“你会后悔小看我。”

  那是一首《同桌的你》,从二胡的琴弦中流淌出这个旋律还是会让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明思也在笑,然而在他清澈微笑的眼底却有着别样的情愫。一曲完毕,我的掌声回荡在这个略显空旷的房间。明思则是低着头,怔怔地看着琴。

  “你知道么晓蕊,即便是今天,我都会想念她。”

  即便是多年后的今天,她依然住在他心中。有一刻,我觉得她是幸福的。

  我叹了口气:“对不起,若不是因为我……”

  明思抬起头朝我爽朗地笑了起来,那表情甚至还掺着些许的诧异。

  “说什么呢!这事与你无关。”

  “可我听说……”

  “都说了与你无关!”这是一种严酷的拒绝,我的歉意被生生地挡了回来。

  或许他只是不想再去碰触那经年的伤痕,而那伤痕的触目惊心之处恰恰就是它的缔造者竟是他的好友。

  这一次的沉默长达一刻钟,我拨弄着一把古琴。我本以为它该是轻软绵长的音色,却不想竟是这样的浑厚深沉。

  “怎么?有兴趣学琴?”

  “不不不,年纪都一大把了,指节也已经生硬了。”

  我连连摆手,心中苦笑。那些老大年纪还不会游泳的女人也一度与子女同报一个母子班呢,或许中年过后我也有片刻的闲暇,带着子女去学学弹琴或者其他。但绝不是现在,我常常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

  窗台上停了一只麻雀,眼睛一眨一眨的,我怀疑它看得到屋内的动静,便一动不动的望住它。

  “如果没记错的话,下个月就是你父亲的忌日了吧?”

  我的脑中空白了一瞬,我转过身看着明思。事隔多年,我的事情他从未忘记,这份情谊怕是那一年里我唯一不会避忌且时常惦念的事情了。

  “多谢你还记得。”

  “不用这么感动吧?”他半弯着腰歪着头看我,我不好意思地撇过脸去。

  他笑着将二胡挂回琴架,“一起回家看看吧。”

  还有母亲,许久未见了,我点点头。再转向窗外时,发现那只麻雀早已飞走了。

  第二天一早我起得有些晚,原因归结于一个梦。梦中的我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以前,我家生意没有破败时的情景。我坐在父亲的腿上,大口吃着他为我剥好的瓜子仁。那还记得梦中的自己很开心,要数够十个瓜子仁一口吃下。当我巴巴地数完十个以后,发现父亲已不知去向。我在梦中一直在奔跑,一直寻找,缩小的身段越发显得弱不禁风……一觉醒来后才发现枕巾已湿了大半。

  小敏端着茶杯倚在我桌前。

  “昨晚睡的不好么?”

  我怔怔地点头。

  她朝我眨眨眼:“听说了没有,董姐要升职了!”

  我瞬间提起了精神:“升去总部么?”

  说话时我发觉到自己的声音掺着一丝兴奋亦有一丝惆怅。我替她高兴,也不舍她离开。我才刚刚结识了这位好大姐。

  小敏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情绪,笑着推我:“放心吧,董姐还留在我们这,升了大区经理,分管周边几市的生意。”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调任通知下来了?”

  “没错,晚上大家决定去为董姐庆祝,你也记得来哦!”

  我微笑着点头,这是一个好消息。

  我将董姐给我的名单拿出来,一一拨通电话,多数是恭敬有礼“期望合作愉快”的。但也不乏一些客人不喜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我们一直与董小姐合作愉快,还不想换人。”

  “董经理已经升职为大区经理,还有其他工作需要她做,所以将由我来接替她的一部分工作。”

  这是事实又不是事实,董姐升职恰是时候。

  “我是看在董小姐的面上才与南诗合作的,如果不是董小姐,我们可以选择别家。”

  “董经理以前是主要客户经理,只负责本市生意,现今升为大区经理,不仅本市,周边市区的生意也由董经理负责,所以她只是不直接与您接洽,严格意义说贵公司与南诗的生意还归董经理负责。现今由我直接与贵公司接洽,还会按照原来的合同办事,董经理能满足贵公司的我也可以,如果实在有什么是我不能决定的自然会上报于董经理。”

  对方终于被我说服,却不肯痛痛快快地说句“合作愉快”。

  “唔,原来是这样啊,早说清楚就好。”

  我讪笑着挂上电话。原来白来的业绩也不是那么容易接的。

  “真会把自己当回事!”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小敏半坐在我的办公桌边拿过我手上的名单。

  “恒南大型卖场?那么点大的地方还好意思说‘大型’?以为我没去过?前段时间去那走店,三十几度的高温竟然连空调都不开,这种地方不要也罢,跟他废话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