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酥油里的孩子(第2/2页)

But forfather and brother, 但是我的阿爸和阿哥,

Which place are you wandering?” 你们流浪在哪个地方?

“阿嘎!”我震惊在阿嘎的语言里。

孩子却是有些羞怯地问,“老师,我的这个英文,说得标准吗?”

“是!阿嘎!”

“那么就这样地学下去,我以后到喜马拉雅山的那一边,就不会走丢了吧?”

“阿嘎!”我慌忙一把抓住他,“阿嘎!你不会是学好英语,将来也要离开草原吧!”

“不,老师!”阿嘎一下涨红起脸色,“老师我不是!我只是想认识那边的道路,听说他们的街道都是英文的,我要认识那边的车站,饭店,旅馆,将来有一天,我,一定要把阿爸和阿哥找回来!”

“哦!”

“老师,我想把阿爸和阿哥全找回来,我想在我们的草原上盖一栋像益西医生家那样的大碉楼!大碉楼!” 阿嘎眼里烧出一团火光,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却是雪灾中从教室里抢出来的练习簿!他翻开它。我看到里面有所画当年为他画的彩绘。有我当年给他写的字母。有他自己用铅笔画的,一座结构复杂的高大碉楼。有三个孩子,两个大人,一片草原。

“阿嘎……”我的心被阿嘎感动、也被他弄得有些乱了。“阿嘎……那你曾经跟班哲阿叔说过的理想还算不算?”

“当然算老师!能接您的班,那是我的理想。找回阿爸,在草原上造房子,这是我的愿望。老师,理想跟愿望有一点小小的区别。理想是对于未来事物的合理想象;愿望是希望将来能够达到某种目标的想法!”

“哦!”我轻吁一口气,这个较劲而钻研的孩子可把我吓了一跳。

孩子们都上楼来。苏拉,米拉,小尺呷,多吉,拉姆……三楼的晒台太小,站不下,一些孩子就爬上楼顶去。三楼和楼顶都是孩子。月光倚在经房的门槛上拨动木琴。孩子们说,老师,您也来唱首歌吧。

不孩子,老师不唱,老师听你们唱……

我站在夜气里。其实不说唱歌,话也说不出来。

孩子们一双双乌黑的眼睛像浸在清水里的黑琥珀,月光折射不出光亮,但是夜气叫它们充满柔韧,静静地望着我,在等待。

一点声响没有。除月光断续地一下两下,拨起琴弦。他也望着我不动声色。苏拉孩子贴在他身旁,小手搭在木琴上,恨不得她来伴奏我,她来弹。

好吧,孩子们……从来你们的阿叔都是随口就可以编出小调。今天……好吧,我也来……原谅我孩子,原谅……

我只有那么多的气力,孩子,

只能摸一摸你的脸,

向你微笑一下;

我只有那么多的精力,孩子,

只有酥油灯的亮光,

给你一星点方向。

那个夜如果再黑起来,

就让星星来照亮天空吧。

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星球?

在宇宙里,

它们撞击着,

却不能迸发出温暖我们的火花。

每个夜晚,

我望着深蓝色天空,

问月亮,

为什么你有光,

却那么清凉?

他们唱着那么深情的歌,

到底在温暖谁的耳朵?

酥油里的孩子,

今夜我们什么也不做,

也不唱歌,

我们念经吧。

因为除了向神祈祷,

我无能为力。

……

不像在唱调子,只是诉说心思。泪扑在脸上。已经陆续地响起孩子们的念经声。朗朗一片。一下盖过我的声音。碉楼晒台的夜晚,从来没有这样热闹。原来我们的孩子在夜里也有这么好的活动场所。站得高,望得远,晒台叫我们的目光更为广阔。上面的天空和下面的青稞地都一览无余。夜色清清白白,宁静而致远。孩子们在念经,我在淌泪,月光的木琴声却是弹断了。他挨近我来,一只手伸向我,捋起我垂下的头发,把我的脸面完整地显露在他面前,然后他说,“看着我,让我跟你说一些话吧。”声音沉坠,细密,绵延。“……不要这么地责怪自己,也不要失望,更不要难过,梅朵!你要是真的不同意向巴喇嘛的建议,那也得让孩子们自主作个选择。愿意读书的,就送到县里的公办学校去吧。不愿意读的,跟上向巴喇嘛也好。我们再不要这样地坚持了。不单是粮食的问题,是你的身体!你看你,说是吃了红色就会变血,红景天也吃过多多的,血却没有变出来。你肯定真的生病了的!至少你也需要休息一段时间。草原上的娃娃也不止就这些,还有多多的娃娃没能找出。你们的汉地还有一句话,叫:‘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是不是!现在这些娃娃已经被你教育得很好的了。他们迟早也是要离开你的。还有更多的娃娃需要帮助。我们要人,要身体才能够继续工作下去是不是!所以你,送走这些娃娃吧。然后到我的碉楼里去调养调养。先把身体调养好。再是后来,我们就可以多多地帮助草原上的娃娃们了。”

离得最近的两个女娃听到月光这样的声音,挨近我来,头贴在我怀里,开始轻轻抽泣。爬上楼顶的都是男生。男生们不哭,只是静静地沉默在楼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