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 光(第4/7页)

“别生气呀。”

“……”

“好吧,就算我白说,睡觉吧。”

远野讨了个没趣地脱下了衬衫,可修子还在为刚才的那句话烦恼。是单纯地开开玩笑,还是远野在表示与自己亲密,不管怎么样,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是很轻率地说出来的,修子总感到不是滋味。

“马上要两点了,明天起不来可不行呀。”

远野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自顾自地先进了寝室。

“修子,你也快歇下吧。”

寝室里,远野大声地说着,可修子还是收拾起外面的客厅来。先将那盆蝴蝶兰放到了阳台前,再将桌子上的杯子放到水斗里,又将沙发整理了一下,最后查看了一下门锁,才关灯走进寝室。这时远野已经开着枕边的台灯,钻进被窝里了。

“真舒服,躺在床上最惬意了。”

远野伸出手,拉住了修子的睡衣。

“放手……”

修子将远野的手轻轻地拂开,离开床边拔下了头上的发针。

“关灯啦。”

“开着蛮好嘛。”

修子还是关了灯,将发针放在镜台上,走近床边去。

“快些,进来呀。”

远野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撩开毯子催着修子。修子在黑暗中小心地移着步子,刚想上床,电话铃突然地叫了起来。

等电话响了好几下,修子才拿起了电话。

“喂喂……”

没有反应,又喂喂地叫了三遍,对方咔嚓一下将电话挂掉了。修子只好也放下电话,一边的远野问了起来:

“怎么啦?”

“什么反应也没有,今晚这已是第二次了。”

“是什么人,恶作剧吧?”

“会是谁呢?”

“最近,吃饱了没事干的人多着呢……”

起先修子也这么认为,可这无论如何不像是简单的恶作剧。

“搞得人心神不定的。”

不知怎的,修子怀疑是远野妻子来的电话,尽管心里感到这不太可能。

“再来电话,别接就是了。”

修子点点头,刚钻进被子,电话又响了。黑暗中,修子数着铃声,响了五下,忍不住还是接了电话。

“喂喂……”

心想着又是那电话,不料这次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修子小姐呀,我,是冈部呀。”

修子慌忙将话筒贴紧耳朵,回身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远野。

“不知怎的,今晚睡不着……想着或许你也还没睡,便打电话来了……”

远野也许听不到电话里的说话,只见他仰面躺着,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修子不由又将话筒往耳朵上使劲按了按。

“深更半夜的,对不起呀,实在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呀。”

“那个……”

修子将身子朝床边移了移,问道:

“这是第一个电话?”

“当然,这是第一个,有什么事吗?”

看来刚才两个没有反应的电话是与他无关的。

“这个时候了,还能听到你的声音,现在在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

“那么,已经睡下啦?”

“……”

“说出来也许你会见笑,我刚才在想象着你的睡觉姿态呢。是穿着睡衣呢,还是睡袍;是白色的呢,还是粉红的?”

冈部要介的话全无章法,看来他也是喝多了。

“现在,就一个人吗?”

修子不语,于是他又追问过来:

“旁边,没有什么人吧。”

“……”

“有人在呀。”

“没有……”

“那么,说一声‘我爱你’,我是爱你的呀……”

“……”

“讲不出口呀。”

冈部要介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修子便默默地将电话搁下了。

与冈部要介,修子在生日之后又与他约会过一次。还是老地方,在赤坂电视台附近的一家餐馆,饭后又去六本木的酒吧喝了一会儿酒。

那天,修子刚听到真佐子订婚的消息,非常心神不宁。平时即使喝了酒,也是能控制得住自己的,可那天不知何故,有了些醉意,便对着冈部要介,“结婚呀”“男人呀”地胡说了一大通。

当然没有直接涉及冈部要介,脑子里只是浮现出远野,绘里离了婚的丈夫,对喜新厌旧、不负责任的男人大大地讥讽了一番。对此,冈部要介大加赞同,于是修子更加高兴,最后竟与冈部要介一起去了卡拉OK,两人手挽手唱起了二重唱。

修子是喝醉了,糊里糊涂,可冈部要介却受宠若惊,一直紧紧地抱着修子唱了一个晚上呢。从那以后,冈部要介便自作多情起来,有事没事便往修子的公司,甚至她家里打起电话来。

修子一个人住,偶尔来几个电话也无大碍。可像今晚这么半夜了,还来电话,修子就很讨厌了。而且又喝多了酒,“我爱你呀”地乱叫一通,太过分了。

本来感到冈部要介有些鲁莽,但本性是个十分认真的好青年,所以修子便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他,偶然也与他约会一下。可是男人真不可思议,平时看去老老实实,诚实认真的,可一喝酒便变得面目全非,肆无忌惮了。

先是无声电话,接着又是冈部要介胡搅蛮缠的电话,修子心情被搅得很不是滋味。已过两点了,再不睡不行了,可修子还是睡意全无。一个人呆呆地在黑暗中长吁短叹的,远野在一边问话了:

“谁的电话?”

远野果然没睡着,他也惦记着刚才的电话呢。

“一个朋友的……”

“那么快睡吧。”

“今晚,喝得多了一些。”

电话筒贴着耳朵,远野是听不到电话内容的,可从修子含含糊糊的应答中,远野还是有所察觉的。可是远野却不再追问,轻轻地翻个身,将背朝着修子。

迄今为止,远野对修子与别的男人交往从来没表示过什么醋意,而且也并不特别在意。当知道她与大学时的男同学去轻井泽旅行时,他也并没阻止。当然这也许是相信修子不会背叛自己,同时也是对自己绝对能吸引修子而具有信心。

修子喜欢上这样一个远野,有时也不免有些怨气,所以有时就特意去与别的男人约个会,气气他。

可是最近一两年,远野对修子的态度有了些许变化。表面上还是不干涉修子的自由,但有时也会若无其事地打听她的这些事情。与公司同事晚餐晚些回家,他会“是朋友吗……”地问她。说到外国同事请她,他更是竖起耳朵听得很是用心。表面上看来不在乎,可心里是很在乎的呢。这最好的例子,便是今晚的那盆蝴蝶兰,说是顺便在银座的花店买的,实则是冈部要介的那盆兰花一直在他脑子里作祟。

表面上不干涉,心里面是一刻也不停地在注意着。他不像冈部要介那样直来直去,而是采取一种软绵绵的迂回策略,这也许是年纪的经验,是中年男人的巧妙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