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 桥(第2/7页)

不少女同伴认为对男人太迁就,男人就会得寸进尺的,应该不断地对男人唠唠叨叨,才能使男人不去胡来。可修子认为对男人盯得太紧,反而会产生反作用,自己就是从不为这种事情与远野发生口角的。

当然,男人也许天生就是个不安分的东西。

就拿社长来说,夫人是个十分漂亮的美人,虽说四十几岁的人了,但气质绝对高贵,大部分的职员见了,都叹惜“嫁给社长,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有了这么好的妻子,外面还要与女人去出差。而且不仅是社长,其他男人不爱家花爱野花的也大有人在。当然有这样的男人,就有这样的女人。那些表面正经的男人,心里也是很羡慕这些男人的。

而且事实上,那些不太正经的男人往往在公司里却是生气勃勃的工作好手呢。修子在公司时就有一个男人对她屡屡献殷勤,这男人也有妻儿,而且是公司里一致认为的工作模范,这使得修子心里真正糊里糊涂了:这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呀?看来这东西,与女人是完全不同的呀!

“本性下贱”,但是换一种角度想想,这种男人不是也挺可爱的吗?总而言之,修子爱远野,但又保持一定距离,这是她看男人的眼光比世人来得冷静的缘故。

这天与沙泽朗特会谈很顺利,会谈的内容是马场社长要求增加产品在日本国内的市场占有率,为此要求增加公司的经费。作为总负责人的沙泽朗特对此表示完全同意。修子作为翻译,会谈结束临分别时,沙泽朗特对她称赞道“还是魅力不减呀”。这句话也许是出于礼貌,但修子听了心里还是十分受用的。

负责人离去后,修子心情十分轻松,正坐在打字机前打一份材料,冈部要介的电话打了过来。

“今晚的事,还记得吧?”

与平时一样,电话里冈部的声音听去总像是在生气似的。

“是怕你不记得了,才打电话提醒一下的。”

与冈部约好今晚六时,在赤坂的宾馆一起吃晚餐的。

“我可能会早一些,你来后便到进门的右边大堂咖啡酒吧来找我。”

修子一边答应着,一边想起一个月前与远野的那次生日约会,也是在同一家宾馆,只是远野是在旧楼,今晚是在新楼。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去公司附近接你的。”

“不用了,我自己会走的。”

冈部是大月生,所以实际年龄要比修子大一岁,三十三岁了。工作单位是一家颇具规模的中坚贸易公司—大同物产。父母老家在仙台,经营着一家很大的家具店。说来也是个富裕人家的少爷,不知怎的偏偏看上了修子这么个三十岁出头的老姑娘。谁都不会太相信他是真的,可他本人却实在是十分认真且真心诚意的。两个月前见面时,他曾对修子说:“像你这样的姑娘,是我长年以来梦寐以求的。”口气也仍然带着些许的生气口吻。从那以后,又连着约她好几次,都被修子拒绝了,今晚的电话也许是他又怕修子会临时生变呢。

“那好,你一定要来哟。”

又叮咛了一声,冈部才将电话挂上。过了还不到十分钟,又来电话了,这次是远野打来的。

“现在在干吗?”

“还在打字呢。”

远野稍稍停了一下,他好像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打电话。

“今天晚上,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修子的手指按着打字机键,反问道。

“难得有空,想与你一起吃晚饭,可又突然有件急事插了进来。”

远野有些不是想真的与修子吃晚饭的感觉。

“但我会尽快把事情办完的,修子你呢?”

“我也有事,不会太早的。”

“去哪里呀?”

“是去吃晚饭。”

“和谁呢?”

修子稍稍顿了一下,答道:

“和朋友。”

“回到家里,估计几点?”

“十点以前,应该到家了。”

“那好,我也在那时去吧,不要再迟了呀。”

自己有事从来也不与修子说明,可对修子的事却喜欢寻根刨底:

“今晚的朋友,是女朋友?”

“那当然的啰……”

修子点头答应着,对自己不假思索地说谎也感到有些吃惊。

修子如约六时整到了赤坂宾馆的大堂咖啡吧,冈部果真已经等着了。

“这宾馆的旧楼,有家不错的餐馆,我们去那里好吗?”

那餐馆无疑便是上次与远野去过的餐馆,可修子却装作第一次去的样子,首肯表示同意。于是冈部便走在前面带路,乘上电梯,通过去旧楼的通道来到旧楼二楼的餐馆。

“我是冈部。”

好像是预定了座位,冈部报上了自己的姓名,餐厅领班礼貌地鞠了个躬,抬头望见修子,神色一下子“哎呀……”地浮起一丝疑云。

“请,这边来。”

领班将他们领到一个离门口不太远的桌前。

今晚冈部一套灰色西服,领带是胭脂红的,显得很不协调。大学时他曾是橄榄球运动员,宽宽的肩膀,至今还显出一种神气。

“这里,你来过吗?”

突然被冈部这么问,修子只好搪塞道:

“很久以前……那个……”

“在闹市区里,却十分雅静,氛围也十分不错……”

“非常安静呀。”

也许时间尚早,整个餐厅只有两桌客人。

“想吃些什么?”

冈部看着菜单,然后指着一份最贵的套菜问:

“这套菜,怎么样?”

“我最好要再清淡一些的。”

“不要紧的,吃不了,留下来没关系。”

冈部不由分说又打开了酒单。

“有什么喜欢的葡萄酒?”

“随便什么,都可以的。”

修子的意思是便宜些的酒没关系,可冈部却要了最高级的葡萄酒。一旁司酒的服务员一边点头答应,一边对修子轻轻地鞠了个躬。

这里与远野是来过好几次了,所以领班也好,服务员也好,都认识修子的。当然不是怕人知道经常与远野来这里,只是今晚冈部一片好意,如果让他知道,难免会有些不妥的。

“来,干杯。”

冈部端起倒满葡萄酒的杯子,修子也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味道怎样?这是沙特爵士1975年的陈酒。”

“蛮好喝的。”

“1975年那年是葡萄丰收年,那些年份产的葡萄酒是最上品的。”

冈部对葡萄酒似乎很有研究,滔滔不绝地对修子讲述着。也许正是为了今晚的约会,特意记了这么多的葡萄酒的知识,而且又迫不及待地一股脑儿倒了出来。这也许便是年轻人沉不住气的一种表现吧。所以,说老实话,修子感到与远野一起,心情要比现在轻松多了。当然,与远野在一起,他也不会对葡萄酒唠叨个没完,喜欢吃的,喜欢喝的,就悠然地品尝,不用考虑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只要顺其自然便是了。可是现在,冈部这种殷勤的态度,使得这么高级的餐厅,这么高级的菜肴,都变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