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卷 《卞唐繁花》(上)(第3/4页)

或许,终究只是芙公主的一厢情愿,从赐婚到成婚,她不过是一日一日的默默等待着。等待一个回应,等待一个答案,等待一个让自己坚强勇敢的活下去反抗下去的理由。然而她终究是等不到的,所以便一条绳子干干净净的去了,却留下了那么多肮脏的心事,去玷污了别人本该快乐纯粹的婚姻。

我真是瞧不起这样死心眼的人,没了柿子就不能吃苹果吗?更何况苹果本来就比柿子好吃。

我发誓我这辈子绝对不能当这样死心眼的人。

可是我忘了,我这辈子发了太多的毒誓,比如我不吃肉了我要减肥,比如我晚上不看小说札记了,我要早点睡觉以免第二天长黑眼圈。可是没有一样我做到了,如今这一件,也是注定做不到的。

慕容芙儿就这样死了,大家都觉得很遗憾,明明厨房把喜宴都已经做好了,现在却要倒掉不能吃,我内心也觉得很悲痛。

太子当天晚上照常吃了饭,也照常在宫里溜达了一会就回宫睡觉了。

我抓了一把香洒在双枝蟠花熏炉里,看着它们烧成惨白的灰,然后一缕一缕的从铜孔里钻出来,细细的在半空中盘旋着,就像是看到了初秋的叶子,凌乱中带着几丝凄凉的美感。

大殿内静的可怕,整个金吾宫似乎都死去了一样,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放缓。我关好了窗子,便轻手轻脚的向外走,刚走到门口,便听太子叫住我,他说:“花颜,我早就该知道的。”

我便停住了脚,恭恭敬敬的站直了身子。到底不再是小时候,而且我也没有一张真正如花的容颜可以让我在主子面前没大没小,我低声的回应:“太子知道什么?”

“我送她的东西她从来不肯用,他不过送她一串破风铃,她就当个宝贝一样的挂起来。”

纵然我平时总是表现的十分没心没肺,可是这也不能掩饰我冰雪聪明的本质,但是尽管如此在这样仓促且尴尬的情况下,我也一时之间很难找到适当的回答,只得哼哼了一声,嘟囔道:“可能是芙公主品位特殊,就喜欢破烂风铃。”

大殿里那么静,我的尾音轻飘飘的回荡着,被风一吹就散了。过了好一阵,绸缎摩擦的声音响了起来,深深的帷帐之中,太子好像是翻了个身,将背脊对着我,淡淡的说了一句:“八成是了,那丫头的眼光打小就很差。”

然后太子估计就睡着了,没有让我走也没说让我留下,我就索性靠着熏炉坐下来,一层层的香将我笼罩了,衣衫嘴角似乎都是香的。

我知道太子很难过,可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在宫里活了十几年,眉眼高低还是看得清的。如果我真的有一张好看的脸蛋,那么也许我会像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宫女们一样,对他温柔抚慰期待趁虚而入的飞上枝头,如果我有一份显赫的家世,那么也可能我也会恬不知耻的去求求我的爹爹爷爷叔叔伯伯,让我嫁进皇室享受荣华,可惜我什么都没有,没外貌没金钱没地位,整个一三无人员,而且还是个小瘸子,能在这太子宫里当差就已经是捡着了,还敢有什么奢望?

我很悲愤的叹了口气,只觉得这座宫殿真是安静,连只鸟都没有。太子躺在重重帷帐之后,身子好像有些瘦了,明天得去御膳房吩咐他们做点太子爱吃的好菜,恩,顺便也让他们做点我爱吃的。这么一想,我心里就舒坦多了。

(4)

慕容芙儿死了,宫里的日子还是照样过,谁也没伤心难过的吃不下饭去,相反因为筹备婚礼太过劳累,我的爹娘们普遍饭量大增,御膳房的公公们很给力,一连几天顿顿有肉,不知道的还以为遇上了什么好事。

宫里头就是这样,越是遇见倒霉的事越是要表现的波澜不惊,她慕容芙儿这是找棵歪脖树悄悄的上吊了结,想来若是她一头撞在宫门上死的大张旗鼓,估计掌事姑姑们会让我们每日载歌载舞来表示皇家一切正常大家心情舒畅。这样一想,慕容芙儿死的实在是有些无谓。

礼部的官员很快便开始筹划为太子选妃,太子对这件事貌似兴趣不大,他那时年纪还小,尚不能体会到男女之间某些运动的美妙。其实我也不懂,这话是我十二爹说的,当时我深信不疑,并很崇拜我十二爹,认为他学识可真渊博,可是等我长大了我才知道,其实我十二爹也不懂,他六岁就净身入宫了,这一辈子也体会不到那种运动的快乐。

人家都说我们卞唐军队羸弱,官员办事效率差,我觉得他们这纯属是污蔑。不出半个月,他们就给太子踅摸了一百多名官宦小姐的身家资料,连带性情考评,模样画像,学识才艺,通通整理成册,送进了太子宫。因为不是正妃,也没对家世背影要求的太过苛刻,所以很多地方小官也毛遂自荐,极力的想要和太子搭上那么一点香火之情。

太子把这些东西扔给我们几个小宫女看,让我们帮着挑,然后我们每天就坐在宫里像看连环画一样的翻这些东西,搞内部选举,偶尔太子也会给我们点意见。但是大家都知道,推选这种事,参与的人越多意见越难统一。因为大家的审美眼光实在相差太大,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找出一个明确的结果,而且这件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还一度威胁到太子宫内宫女们的和谐团结,最后太子说要不我们抓阄吧,大家听后表示赞同,这件事就此圆满解决。

但是这间接也导致了第一批夫人在质量上良莠不齐,甚至还有两个比铁由侍卫都孔武有力身材健美的,真不知道她们家的画师是怎么对着她们画出那样的画像的,这实在太叫人费解了。

宫里的日子便是这样,时间老是稀里糊涂的就过去了,我十四岁那年,我十二爹因为患上了痔疮而去世了。这实在是个很惨烈的死法,让人听了就会平升一种凄凉之感,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幅风烛残年孤苦无依并且烂掉了屁股的老太监的画面。其实实际情况不过是因为老头太过于倔强,又害臊不肯往外说,每天疼的吃不下去饭,最后身体衰弱,进而一命呜呼。

在他的弥留之际,我作为他在宫内唯一一名名义上的亲人被赋予了为他送行的重任。我当时年纪毕竟不大,知道他要死了就扯开嗓子玩命的哭,他似乎想跟我说什么,却自始自终都没插上话,急的手刨脚蹬,最后两腿一伸就撒手去了。

如今想想可真是够悲剧的,毕竟我十二爹在宫中办事多年,后来还当谋了个不小的官位,可能他临死前是想告诉我他攒了一生的积蓄被他埋在哪哪花园的哪哪石块之下,就这样,我啥遗产也没得到的送走了我的十二爹,卞唐皇宫的土地下,又多了一处无人发觉的秘密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