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独家记忆(第4/8页)

  提着东西穿过花园广场时,忽然一个庞然大物朝她奔过来,她下意识地一愣,傻傻地站在原地。下一秒,那庞然大物已凑到她跟前,竖起它两条前腿,架在她身上,吐着舌头盯着她,大大的眼里仿佛带着惊喜的笑。

  “梧桐!”朱旧惊呼出声。

  金毛狗狗“汪汪”两声,回应她。

  她蹲下身,搂住狗狗的脖子,头抵着它的头,轻轻地碰了三下。

  这是独属于她与它之间的见面礼。

  “梧桐,好久不见,你还好吗?”她摸了摸它的头,真的是有好久好久不见了。她打量着它,从它的眼睛与体态上,都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梧桐像是听懂了她的话,歪着头,蹭了蹭她的掌心。

  “见到你真开心呀!”

  它又蹭了蹭她的掌心。

  然后它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朝她吐了吐舌头。

  她看懂了,它是让自己跟过去。

  它带着她一路奔到广场花园草坪上,阳光很好,天气暖和,又是周末,草地上坐了很多人在晒太阳,也有人在遛狗。

  傅云深看着忽然跑走的梧桐又回来了,他微笑着朝它招手,在看到它身后的人时,他一愣,

  随即失笑,心想,这只狗啊,也许不姓傅,应该姓朱。

  难怪它忽然撒腿就跑,连他的召唤都置之不理,原来是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就像过去在海德堡一样,每次她来了,还隔着好远呢,它就从屋子里飞奔出去,去山下迎接她。

  分别这么多年,它竟然还记得她,那样欢欣地朝她奔去。

  这只狗念旧,同他一样。

  他坐在草地上,视线追随着那一人一狗嬉戏的身影。梧桐已经十五岁了,步态渐老,精神已大不如从前。它好久好久没有扑腾得这么欢快了。而她,脸上也挂着明媚欢畅的笑意,与它玩得不亦乐乎。

  真像两个贪玩的小孩儿。他嘴角噙着笑,心里如同此刻的阳光一样温暖。

  “梧桐啊,你偷偷告诉我,这些年我不在,你有没有帮我看好家?”玩得累了,她抱着狗狗亲昵地耳语,那声音却刚刚好又能让他听见,还状似无意地瞟了瞟身边的他。

  他失笑,她这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呢。

  他想起她曾对梧桐说过的话,一人一狗蹲在花园里,面对着面,好像谈判一样。她无比认真地指着自己对它说,梧桐啊,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啦,我才是你唯一的女主人!我,Mint!以后啊,如果我不在,只要有女人接近这个屋子,或者接近你爸爸,你就给我咬!咬死她!说着还对梧桐示范了凶恶咬人的动作。梧桐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发出一连串愤怒的叫声。她表示满意,笑眯眯地与它握手,盖章。他在旁边看着,笑倒在草地上。

  后来,只要有女性这种生物走进他家里,或者试图向梧桐示好,不管老少,都被它凶恶的叫声吓跑。

  他简直怀疑自己养的这只狗,其实是她派到身边来的间谍。

  梧桐汪汪两声,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背。

  “哦,有努力看着哦!真乖!”她奖赏似的与它碰碰头。“Mint给你买肉吃!”

  他闭了闭眼,这样的画面,恍惚又回到了多年前,他们还住在海德堡那间半山腰的房子里。

  岁月那样静好,没有后来的变故,只有他与她与它,每一天的时光,美妙如同秋日傍晚内卡河畔静静吹来的晚风。

  那之后接连好多天,朱旧中午去买咖啡的途中,梧桐总是欢腾着扑倒她跟前来,拽着她同它一起玩。

  蒙蒙手术前三天,朱旧见她状态挺好,外面天气也很好,征得了她父母的同意,她带蒙蒙去广场上与梧桐一起玩。

  果然,蒙蒙见到梧桐,非常喜欢它,一直用手给它顺毛,还把小小皮送给它玩。

  大概是因为朱旧在身边,梧桐竟然对蒙蒙很友好。

  朱旧坐到傅云深身边,轻声说:“云深,谢谢你。”

  她知道,这些天他是故意的,每天中午如约定好一般的等候与陪伴。哪怕他只是静静坐在一旁,看着她和梧桐玩闹,不多说什么,也不像别的同事那样给她鼓励。可每天短短十几分钟的时光,她的心是最放松的,压力与担忧也渐渐得到缓解。

  他始终是最了解她的人,用她喜欢的方式,安抚了她。

  他依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有时候,默默的陪伴比千言万语的安慰,更具备力量。

  她将蒙蒙与梧桐都拢到身边,一左一右揽着,傅云深坐在梧桐的旁边。

  “阳光真好,我们拍张照吧。”

  她掏出手机,“咔嚓”一声,阳光下,四张挨得近近的面孔,在时光里定格。

  不远处,正与母亲边走边说着话的周知知,忽然停住了脚步,目光定定地望着草地上的一幕。

  她看见朱旧搂着那只每次一见到她就狂叫的狗狗,那只狗狗亲昵地挨着她,吐着舌头。朱旧掏出手机,然后勾过傅云深的肩膀,一男一女一小孩一狗,挤在一起拍照。

  她看见朱旧抱着那只叫梧桐的狗狗,在地上打了个滚,发出爽朗的笑声。

  她看见傅云深凝望着朱旧时,嘴角洋溢的笑容,不同于每次见到她或者任何人时那种浅淡的并不抵心的笑,那是发自内心深处快乐的笑,每一丝弧度,都是那样柔和。

  “咦,那不是傅云深吗?”耳畔母亲的声音将她从愣怔中拉回。

  “嗯……”

  “他旁边那个女的是谁?穿着白大褂,你们医院的?”

  “嗯……”

  “医生?”

  “嗯……”

  “那只狗!那只可恶的狗竟然没冲她吼叫,还玩得那么高兴!”周母皱眉,厌恶地说。她也曾被梧桐凶狠的叫声吓到过,她讨厌死它了。

  “嗯……”

  “那女的叫什么名字?哪个科室的?”

  “嗯……”

  “周知知!你是傻了还是怎么的,就知道嗯嗯嗯!”周母伸手抓住女儿的手臂,提高声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