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唱着一支孤独的歌,在荒野听如风筝(第2/7页)

  “对不起,阮阮。”傅西洲低声说,他双手掩面,这句“对不起”连他自己都觉得无力,他似乎总是在对她说对不起,可仍旧一次又一次带给她伤害。“那些照片……”

  “十二!”她打断他,“医生怎么还没来?我是真的有点儿难受,大概是昨晚露营的时候着凉了,你先去帮我买点感冒药,好不好?”

  “阮阮……”

  “快去啦,酒店附近就有个药房。”她翻了个身,用被子蒙过半张脸:“我头晕,我先睡一会儿。”

  他沉默地看着她,过了很久,才起身去买药。

  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房间里,阮阮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她望着屋顶,呆呆发怔。

  她承认,自己就是个胆小鬼。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听到他的解释。照片上那个女人是谁?她疯了般想知道,可她又那么害怕听到答案。能让他抛下他们的婚礼而赶过去的女人,答案不言而喻。

  她闭了闭眼,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究不争气地滑落下来,打湿了枕头。

  她不是没仔细想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她的热情,他的冷淡,她的郑重,他的漫不经心。她以为他性格如此,总有一天,她会打动他。她想过很多种情况,但却从没有想过最最重要的一点,也许曾想过,但她选择了忽略,那就是,他并不爱她。

  直至这一刻,她才忽然醒悟。

  原来,他的心里早已有了另外一个女人的位置。

  可是,令她更痛的是,她明知如此,却依旧无法不去爱他,无法放开他。“爱”这个字,写起来如此简单,这世间却有千百种诠释,别人是怎样的她不清楚,可对她来说,爱一个人就是,明知爱他会令自己心痛、落泪、伤筋动骨,却依旧无法停止。

  爱是情不自禁,由不得自己做主的一件事。他静静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说,你就想朝他走过去。

  傅西洲站在药柜前,导购小姐殷勤询问的声音忽远忽近,他心里有点乱。他以为她会质问,会发脾气,可她却什么都没做,甚至在她外公面前撒谎维护他,最后选择了逃避与缄默,这令他更难受。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神游。

  掏出手机,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走到药店外面,才按下接通键。

  轻笑声透过电流传过来:“我亲爱的弟弟,可还满意我送你的结婚大礼?虽然有点迟了,但我总算也没食言呢。”

  傅西洲咬牙切齿:“傅、云、深!”如他所料,那些照片,是他让人偷拍的。

  “不用太感谢我哦!应该的。”

  “有什么冲我来,我警告你,别动她!”

  “哟,这话一听,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对她多深情呢!阮家那小姑娘,就是被你这种假惺惺的态度蒙蔽了双眼吧。”

  傅西洲冷声说:“很好,你没忘记,她是阮家的。你以为你对她动手,阮老会放过你?”

  傅云深继续笑着说:“我想,阮老应该会感谢我吧,帮他识清你的真面目。”他顿了顿,叹息般地说:“我亲爱的弟弟啊,这世上怎么会有两全其美的好事呢,又想佳人在怀,又想事业得力……”

  傅西洲狠狠地按了挂断键。

  回到酒店房间,阮荣升同医生正准备离开,虽然看见了他手里的药袋,但他还是忍不住责怪道:“明明知道阮阮不舒服,你还让她一个人待着。”

  他还没说什么,阮阮的声音就从卧室里传出来:“外公,是我让他去帮我买药的。”

  “你呀!懒得管你了!”阮荣升气呼呼地离开了。

  他倒了开水,拆开药片,喂到她嘴里。

  阮阮皱着眉吞下药片,“好苦啊。”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有点发热了,她的脸色也比之前更苍白,“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她摇头:“不要。刚刚医生也看过了,只是有点小感冒而已,吃颗药睡一觉就好了。我讨厌去医院。”

  他帮她盖好被子,“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

  他起身的时候,她忽然伸手拉住他:“十二。”她往床里面移了移,仰头望着他,大概是生病的缘故,她的声音娇娇的:“你陪我。”

  “好。”

  他上床,顺手将床头的台灯关掉,还是傍晚的光景,但因为放下了厚重的窗帘,灯一关,房间里立刻漆黑一片。

  他们并排躺在床上,阮阮拉着他的手一直没有放开,她也没有靠近他,就只是那样牵着他的手。她手心温热,而他的指尖却是凉凉的,她握着好久,却怎么也握不热。

  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开口。

  静谧漆黑的空间里,只有彼此绵长的呼吸声。

  良久,她低低的声音响在他耳边。

  “十二。”

  “嗯。”

  “仅此一次。”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沉默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我这个人很笨的,决定相信一个人后,就会一直相信他。”

  “所以,请你不要再骗我。”

  “永远,永远都不要。”

  他听到了哽咽声,虽然她已经竭力在控制,但她的泪水不可遏制地涌出来,汹涌地爬满了她整张脸庞。

  她咬紧唇,任眼泪在黑暗中肆无忌惮地流淌。

  忽然,她脸上一重,他的手掌覆在她脸上,接着,她整个人都被他捞到了怀里。

  他抱着她,闭了闭眼,沉沉的声音响起在她头顶:“好,我答应你。”

  人在某种特定的情境下,很容易就走神,做出一些连自己都觉得意外的事情来。后来傅西洲总在想,那个傍晚,自己为什么会对阮阮许下那样一个承诺。要知道,谎言在一开始就在他们的世界里存在了,而在往后,要做到永远不对她撒谎,哪怕是善意的谎言也不能说,这几乎是让他把自己赤裸直白地敞开在她面前。

  于他来讲,这真的是个非常非常沉重的承诺。但他在那一刻,听到她轻如羽毛般的声音,听到她压抑的哽咽,手掌覆在她汹涌的泪水上,她蜷缩在他的怀抱里、紧紧地抱着他时,她传递而来的那种信任与依赖,令他走了神,令他心里忽然变得特别柔软。而说出那个承诺的男人,仿佛是灵魂出窍的另一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