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5页)

如果这个事情到了这里也就算了,在池乔看来,初恋不就是让人奋发成长的么?这点伤痛不正好为以后的成功吸取教训和经验么?但是,她真的低估了盛鉄怡的死心眼。死心眼的孩子居然瞒着所有人包括她的妈妈继续用朋友的名义跟佟阵保持着联系。这种联系,时断时续,时而让她升到天堂,时而让她坠入地狱,就连MSN上佟阵头像的一闪一灭,都能轻易控制她心脏跳动的脉搏。佟阵说,我很有可能要被调到西市。佟阵说,你在西市方便些能帮我物色一下楼盘吗?西市比上海宜居,我打算在西市购置房产。佟阵还说,我刚跟上一个女朋友分手,她的性格远没有你温顺。佟阵又说,不好意思这阵子忙着相亲呢,我舅舅刚给我介绍一上海的女孩子。佟阵接着说,那房子我已经买了,你能帮我装修么?于是,一个平时池乔叫她去远一点地方吃饭都懒得走动的人居然在西市最炎热的天气跑遍了东西南北所有的装修市场,跟装修师傅讨价还价,跟建材商斗智斗勇,跟物管打好关系,为了换个插座从东三环杀到西三环,为了货比三家,从富森美家居的一楼逛到顶楼,手里捏着厚厚一叠名片,最后信手拈来都可以做一本装修必胜指南。这就是傻缺盛鉄怡,即使是池乔忍不住说,“他这房子买来结婚的吧?有这种人么?让自己的前女友给自己装修房子,然后跟现女友享受胜利果实?”盛鉄怡只是笑笑,“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且人家在上海确实不方便。”好吧,伟大的爱情总是让再精明的女人也能化铁成泥。

现在,在分手了两年后,在仅仅只是普通朋友的两年后,佟阵居然要跟盛鉄怡结婚了?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劈死你们这些不相信爱情的人吧!

“他现在在西市,也准备在西市定居了。”盛鉄怡虽然内心忐忑,但是一股止不住的兴奋和幸福感还是淡淡地从内而外的渗透了出来。

“不,你能不能从头到尾说清楚啊?你们什么时候又联系上了的?不是装修完房子就没联系了吗?这结婚的事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他提出来的?”池乔完全不能理解这种不合逻辑的感情轨迹。难道分手不就是相忘于江湖么?好马回头的地方难道还有好草么?

“他两个多月就回到西市了,安定下来之后他主动联系的我。本来说是见见面而已,当时我也没多想,所以没告诉你。真正决定结婚就是元旦这几天,他主动跟我提的,说如果这次复合那就是奔着结婚去的。”

“他这是暮然回首呢,还是吃定你一辈子都在那阑珊处啊?”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什么都清楚,你不就是怕我吃亏么?我之前也是犹豫了很久,但是这次不一样,他说了既然复合就是结婚,要不他也不会再主动找我。而且他那个人自尊心又强,能谈到这份上,我觉得也挺不容易的。”

“你不觉得一个男人贸贸然跟你提出结婚这事本身就很诡异么?”作为一名悲观的阴谋论爱好者,池乔实在是不会把那个本身就没有好感的男人想象成一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样子,“他是被前女友抛弃了?还是在上海遇到了什么事?他这结婚是说着玩的吧?”

“你别把人想得那么复杂行不行?我三十岁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现在做什么事没有风险?就算我现在走在斑马线上,也不保准会有个开七十码的车飞过来把我给撞了。什么事是万全的?我只知道,我不可能跟其他人结婚,如果要结婚,除非对象是他,就算他有什么,难道我就不能去试一试么?我不试怎么知道会不会幸福?就算他现在喜欢我不如我喜欢他多,但那有怎样?如果我们结婚了,你能保准他就不会天长日久被我感化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看来,这真是盛鉄怡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得出的结论,每一句话都是让人无法反驳的铁骨铮铮,充满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勇气,是的,勇气。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一个是铁树开花的资深剩女,一个是渴望真爱的花花公子,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跟池乔说,他们想试一试。什么时候,命运给池乔开起了这样的玩笑,在她这样早已经不相信真爱的年纪,她身边的朋友一个,两个纷纷跳进了那滩叫真爱的洪流里。

“你打算什么时候扯证呀?”

“你结婚的时候准备办多少桌呀?你可不能只在老家办喜酒哟,要不只在老家也行,我跟乔乔都要去当你的娘家人。”

两个陷入真爱漩涡的人已经幸福地讨论起结婚的琐碎细节,只有池乔,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怀疑论者,开始对人生,对爱情产生了质疑。

苗谨找上池乔的时候,她刚被母亲大人拉去买准备过年的年货。当时,苗谨在电话里是这么说的,“我知道你恨鲜长安,你也更恨我。但你这种恨是不是太狭隘了点,非要让鲜长安在西市没有立足之地你才高兴吧?你真忍心看着他一无所有,你这前妻就特别有成就感是吧?”

不得不说,苗谨再一次挑战了池乔对于第三者的定义。厚颜无耻,寡廉鲜耻,无耻之尤到了极点。

痛苦不单纯地被定义为痛苦,就好像在面对亲人噩耗时,有的人显得麻木,一滴眼泪也留不出来,有的人痛哭流涕,但或许受伤的程度反而不如看起来麻木不仁的人。心理学上将痛苦分为几个层次,先是麻木,然后才是悲伤。

两三个月的麻木期过后,池乔终于在被苗谨的电话激怒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有了痛感。这种痛感最明显的表现是,她居然答应了跟苗谨见面。

苗谨也是位奇女子,经历坎坷传奇足以让所有韩剧女主瞬间失色,让肥皂言情剧的编剧大叹人生如戏,戏不如人生。

苗谨原名叫苗伟,是的,这看起来就是一个男孩的名字,说明了父母在怀她的时候分明是心存了一举必得男的死念的,这种死念到苗谨出生之后成了怨念,她的父亲甚至懒得给她改名字,户口本上血淋淋的苗伟二字,包含着一位重男轻女的农村父亲对于儿子的渴望。由此可以想见,小苗谨的童年生活到底是个什么光景?在她十岁那年,膝盖摔了一跤,原本不是个什么严重的伤势,可是因为怕被父亲责罚,而家里人也不见得会对她多看一眼,小伤成了大病,膝盖化脓灌血直到走不动路了,她父亲才带她到乡村诊所,医生说,“这孩子恐怕要瘸了。”挖去了脓疮,小苗谨成了瘸腿的小姑娘,父母正好酝酿着生二胎的事情。十六岁的苗谨捏着邻家小男孩从家里偷出来的300块钱坐上了到西市的火车,她要读书,要学画,还要当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