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梦境流沙 第十二章(第2/2页)

  韦宗泽把头一偏:“你们俩是在一起的时候跟针扎一样难受,分开了又跟磁铁一样倒贴。”葛离却说:“她自己爱这样,我也没办法,我早看死了桥,从前她反反复复我还跟着难受呢,现在想想真是傻瓜。我再不会这样了。”

  韦宗泽便劝他道:“那你没事就别跟她见面了,浪费时间。好好找个对象赶紧把婚结了。”

  葛离遂把方向盘一转,嗤道:“哼,没对象的时候,何必不陪她玩玩!上床这种事,我还乐意着呢!”

  韦宗泽闻言,不禁轻声警告他道:“你可悠着点儿,别给我弄得太过分。”

  葛离当即笑道:“还真是一物克一物啊,我看你是怕许为静哪天儿拖着傅剑玲来一哭二闹三上吊吧!”

  韦宗泽点点头:“你知道就好!”

  葛离两眼盯着前方,蓦然叹出口气,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哎,当年,当年。”

  当年的葛离和许为静两个人是一笔糊涂账。

  初中开始谈恋爱,很短暂就分开了。许为静自从打开了恋爱这个潘多拉的盒子,就一发不可收拾徜徉在爱情的大道上。她曾经说过最后悔交往过的人就是葛离。葛离也公然骂过许为静命中生得贱。

  然而他们都是对方的初恋,他们共同享有一个秘密,就是篆刻在自己心中的对方最真实的形象。他们都很快从少时的激情中清醒,并且迅速判断出对方不会是自己的梦乡。可他们又忍不住关注着对方,在葛离低落的时期,许为静正跟新的男友花前月下,半夜里却还会接他的电话,骂骂咧咧一通过后,葛离倒振作起来。反之,许为静每有情感创伤,总在茫茫人海中想到葛离。

  在许为静还没跟傅剑玲把关系淡薄前,傅剑玲也曾一口咬定她和葛离就是相爱的,只不过这份爱太稀薄。许为静也常被薛涩琪骂做□,见一个爱一个,入幕之宾无数,下作到连朋友的对象也不放过。薛涩琪骂她骂得最狠最坦率,最所以薛涩琪最喜欢看到许为静惨败。

  许为静自觉在人生道路上一往无前,却真真有惨败的感觉,只不过,不是败给薛涩琪或者傅剑玲,不是败给任何人,而是败给光阴。

  半夜里,许为静辗转难眠,月光下,伏贴在墙上的树影婆娑摇摆,她果不其然接到了葛离的电话。葛离笑问她睡了没?许为静说,睡了,但是睡不着。葛离说,我就知道。许为静便在床上翻了个身,终于还是问他:你呢?在哪儿?葛离却淡然回道:我在家呢。许为静倒笑起来了:哎,你也学熟了啊。我还以为你这会儿该在我家楼下呢!

  葛离说:人总要长进不是!

  这天晚上,傅剑玲家也发生了件坏事,下班的时候傅剑玲接到杜小言班主任的电话,说这孩子在班上调戏女同学,还跟男同学发生纠纷。班主任显然很生气,丝毫不给傅剑玲余地,便叫她把孩子带回去,好好管教三天再送到学校来,若是以后屡教不改,就不用再去了。

  傅剑玲头乍呼呼地疼,坐在小区的花园里等杜小言回来。杜小言回来时,还笑嘻嘻地,跟着一个大点的男孩在一起,手里擒着根烟。那大男孩也是她们小区的,傅剑玲认得,一样是个浪荡小混蛋。

  好在杜小言看到傅剑玲,还知道赶紧把烟丢掉,尽管面上并没有告饶的意思。

  “你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傅剑玲沉沉说。

  杜小言站在一边,让那大男孩快走,男孩笑嘻嘻地,上下打量傅剑玲几眼才离开。杜小言方才说:“班主任从来没把我当她的学生。”

  傅剑玲恨铁不成钢,便咬牙切齿道:“她不把你当她的学生,你就不学习了?不念书了?你就要捣乱了?这是什么歪理?你是不是想回你爹妈那去。”

  杜小言一听,仿佛藏起来的猫尾巴被踩到,马上愤怒起来,“回去就回去,有什么了不起。我住在你家里,你就以为我得求着你吗?还不是你自己愿意的。装什么好人,活该。”

  傅剑玲给他气得要命,不知怎么手一扬就打过去,打到他肩膀上,他便往后踉跄了几步。紧接着,傅剑玲还来不及道歉,杜小言哗啦扔下手里的书包,居然向她扑过来,虽则小小的个子,却握紧拳头,一拳麻利地打在她脸上,傅剑玲甚至还没意识到他们这是什么状态,两人便在花园里扭打在一起。

  直到小区的管理员经过,才把他们拉开。管理员吓了一跳,第一次看到住在这儿好几年的傅小姐跟人打架,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你们……你们做什么打架?”他说。又看看傅剑玲,她的脸上已有淤青显露出来,头发也乱糟糟的,衣服都扯开了,脖子上还有抓痕。“你没事吧。傅小姐。”

  傅剑玲喘着气,人已经冷静下来,不知道怎么回答人家。

  管理员又问杜小言:“你这孩子,怎么出手打你姐姐呢?”

  杜小言倒没什么明显的伤,他默默拾起书包,见傅剑玲被自己打得如此难堪,心里十分后悔,眼泪逼到心尖上,却还赌气地别过头,“她不是我姐姐。”

  傅剑玲累极了,也不似往常那样当做没听到他说的话,幽幽叹口气,说:“我也没那个福气。”

  话音刚落,杜小言的眼泪夺眶而出。

  往日里,傅剑玲跟杜雅一起放学,徜徉在梧桐大道上,常常听到江水滔滔,船笛呜呜鸣叫,她们便爬上江堤,趴在栏杆上放风遥望。

  杜雅会说:我要是能飞,就每天都在天上飞。

  傅剑玲说:要是打雷下雨怎么办?

  杜雅说:那就飞到你家去。

  傅剑玲问:你不回自己的家吗?

  杜雅说:不回去,我的爸爸妈妈不喜欢我。

  傅剑玲问:为什么不喜欢你?你这么好,又温柔,又体贴。

  杜雅说:因为我是个丫头骗子。

  傅剑玲想了会儿,问:那你讨厌你的弟弟吗?你嫉妒他吗?

  ……

  然后,那个答案,一次一次从傅剑玲的心中溜走了。

  它化成一个面具,回到杜雅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