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梦境流沙 第二章(第2/3页)

  晚上两个人一起散步,傅剑玲见薛涩琪一直在发短信,便问她是谁,她却回答闪烁,又说是北京的同事。傅剑玲也不逼她,平心静气道:“要是你真有对象了,一定得过我这关。”言下之意是总得让她知道吧,薛涩琪闻言却问:“那是不是……无论我喜欢谁你都能接受,只要我是真的喜欢。”傅剑玲犹豫了会儿,说:“是的,只要你是真的喜欢。”

  现在的薛涩琪是漂亮与自信的混合体,她的眼神告诉傅剑玲,她充满了生活与心灵的生机,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美满的未来,也仿佛已经昭告诸神她选择了一条一掷乾坤的路。回到武汉,她戴着一层薄薄的面纱,微妙的违和感令傅剑玲迟迟不想揭开。

  差不多深夜,薛涩琪和傅剑玲逛完街回到家里,薛涩琪将手上大大小小的购物袋一把扔到收拾好的小房,脱了外衣抛在床上,才出来客厅坐着,看看电视。傅剑玲从冰箱提出几支小啤酒,问她喝不喝,薛涩琪点点头,“喝。”傅剑玲笑话她:“酒鬼。”遂把酒言欢。

  “上次你碰到葛离,聊了什么?”薛涩琪问。

  傅剑玲呷了一口啤酒,“没聊什么,就是寒暄了下,他现在可真不一样了,比以前帅,还有型,恐怕跟着大老板。”

  薛涩琪一只手撑着脑袋,大抵有些累,又不想去睡觉,便垂眼笑起来。

  傅剑玲说:“其实说真的,我们那个班,很多同学从小学到高中都在一块的。”说着回头看看阳台,发现落地窗还没关上,难怪有风吹进来,预备起身去关窗,却被薛涩琪制止:“让它吹会儿吧,剑玲,我是真的醉啦。”她迷蒙地看着外面,远些的地方还能看到些流光灯火。“我终于回来了,看到你,我真高兴。你知道吗?我看到你什么也没变,我更高兴,其实,剑玲,你总是不变的,即使周围什么都变啦,你还是那个样子,我看到你,就觉得安心。所以,你看,我醉啦。多不可爱。”

  傅剑玲深知薛涩琪的酒量,此时此刻醉的哪里会是她的身,而是她的心,但是无从问起,只能陪伴。她轻拍她的肩,关切地问道:“你在北京真的好吗,每次给你打电话你都说很好很好。在那边交到朋友吗?”薛涩琪旋即闷哼一声:“朋友?当然,我有一个大大的朋友,他什么都帮我,很会照顾我,我在那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傅剑玲倒笑起来:“你看你,说话就说话吧,干嘛总喜欢耀武扬威,这傲慢的性格打死你都不改。”

  薛涩琪闻言,同她干了一杯,仰头回道:“没错,我薛涩琪就是高傲的,高傲就是我的一把剑,长在我的心里,掘在我的肉里,别人欺负我,我就刺过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对于薛涩琪这种长久以来不减反增的尖锐,傅剑玲很无奈,怕她越说越激动,便推着她去房间,“好好好,你也别真喝多了,带着你的剑赶快去洗澡,明天早上还要开会。”

  薛涩琪听话地站起来,一边取下手表手链,一边往浴室里走,进去的时候,她说:“我知道明天开什么会,会议用的资料还是我给苏兆阳弄的。剑玲,我告诉你,你一定能坐到那位子上。”

  傅剑玲却回头道:“可是涩琪,你问过我想坐到那个位置上吗?”

  薛涩琪一愣,但很快就笑了,斩钉截铁道:“不,剑玲,我要向上,并且你也要向上。学人过日子,想要的不主动争取,最后岂不是什么都没有。”话毕也不管傅剑玲的反应,兀自进了浴室。不久,浴室里传出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然后是湍切的花洒,薛涩琪在里面哼着歌曲,时重时轻,时而唱出了确切的歌词,时而混沌过去,高高低低像是犹豫的提琴。

  傅剑玲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电视上不知在放着什么节目,她感到内心无法安定,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来翻看电话薄,一个一个名字在显示屏上滚动,一个一个名字表示一段关系。有些仿佛太久远了,事到如今才觉得陌生;有些仿佛又太快速了,恍然若梦。

  傅剑玲本以为今天大约就这么过去了,早早睡觉,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不想深更半夜,薛涩琪却在房里大吼大叫起来,一定是在和谁吵架。

  “我不管,我要的东西很难做到吗?我要的很多吗?”

  傅剑玲穿着睡衣走出来,正想敲门,听到这句话后,终于没有吭声,她伫立在薛涩琪的房门前,无心偷听她谈话的,只是,除非她出去,不然待在哪儿都能清楚听得到。

  “那你到底要怎样?一下答应我,一下又说不行,每次都说听我的,听我的,最后总是变卦。”涩琪气得骂出来:“你这个大骗子,你又骗我。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她一把摔了电话,傅剑玲在外面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进去,却听到对方又打过来,然而再次接起电话的薛涩琪,声音却缓和了很多。

  “你还打来解释什么?你一件事都不答应我。”她一字一字地说,“我跟你在一起真是累,每件事都要争,我要不争的话,你都不会主动去做!我觉得好没意思!”

  接着也不知道对方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也许和薛涩琪一样缓和了态度,只听薛涩琪愤怒的声音顿时降下来,“哦,你的意思是,你答应我的三件事,现在只能做一件,另外两件还要找个合适的时机?为什么?什么叫合适的时机?现在哪儿不合适了?你说!说得清我就听你的!”

  “行,你说的都对,你总是有理由的,你做什么事没理由呢,你只能把你那些不能守信的,不能实现的话说给我听。我算老几,对不对?你多伟大啊!”薛涩琪又开始骂:“我就知道男人都不能信,对你好的更不能信,谁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包着糖衣的炮弹,吃下去就炸死你,叫你粉身碎骨。好啊,挺好啊,我没意见,你也干脆一件都别做了,也别怕我去跳楼,我薛涩琪是谁,用得着把自己委屈成这样!”

  她再次挂了电话,但这次傅剑玲并不打算敲门,她猜得到,那人应该还会再打过来。电话果然如预期中一样响起,可薛涩琪却没有马上接通,也许是为赌气,也许是故意延迟的,总之拖了很久她才接起,但她的声音已经完完全全冷静下来了,并且轻柔得多,傅剑玲不再能听到她的谈话,她便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