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4页)

我低头看表。“刚过九点。”

“这么快?时间不多了。周日礼拜是十点开始。”

我点点头,心想在一起的时间就要结束了。

我听到莎文娜问:“要不要跟我去?”

“去教堂?”

“对啊,上教堂。你不去吗?”

我真的不确定要怎么回答。对莎文娜来说,星期天上教堂显然是很重要的事,虽然有预感我的回答会让她失望,我还是不想说谎。我老实承认:“很少。已经好几年没上教堂了。我是说,小时候常去,不过……”接不下去了,“我不知道。”

莎文娜伸伸腿,一边看我是不是还要说什么。看我没再说话,她挑了挑一边的眉毛。

“怎么样?”

“什么?”

“到底想不想跟我去?”

“我没衣服穿。我是说,我就这身衣服,大概也没时间回家换,还有冲澡什么的……然后再及时赶回来。不然我是很愿意去的。”

莎文娜匆匆打量我一眼:“很好。”她还拍了拍我的膝盖。这是她第二次碰我。“我找衣服给你穿。”

“看起来很棒。”提姆给我打气,“领子太紧了一点,不过看不太出来。”

镜子里,我看到一个穿着卡其长裤、烫过的衬衫,还打了领带的家伙。我都不记得自己上次打领带是什么时候,甚至不确定自己该高兴还是怎样。旁边的提姆看起来倒是一副很乐的样子。

“她是怎么说服你的?”

“我不知道。”

提姆大笑,弯下腰系鞋带,还对我眨眨眼:“我就说莎文娜很喜欢你。”

军队里有牧师,大部分都很不错。我跟基地中的几个还挺熟的——比如泰德·杰金斯,这些人一见面就让你很信任。泰德滴酒不沾,虽然不是我们这一挂的,可是每次出现都很受大家欢迎。他结婚了,小孩也有几个,在军中已经十五年。只要是家庭问题,或是一般军旅生活的问题,他都是专家。坐下来跟他聊,他总是很专心听。当然,因为他是个军官,阶级比我们高,不能什么话都讲。有几次,排里几个弟兄大方承认自己干了什么好事,果然就有排头吃。不过话说回来,泰德就是那种样子,让人无话不说。他是个好人,也是个军牧,此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原因会让人想找他倾诉。泰德话里提到上帝,就像我们讲到朋友一样自然,完全没有说教的感觉,当然也就不会让人反感。他也不会强迫大家星期天要做礼拜,通常让我们自己决定,所以礼拜的时候,他可能是对着一两个人讲道,也可能会有一百个人,全看当时的状况,或是任务的危险程度。我那一排去巴尔干半岛之前,大概就有五十个人受洗。

小时候我就受洗了,所以那一步略过,不过如我所言,我已经很久没上教堂了。很久以前我就没再跟爸一起去了,因为做不做礼拜好像也没什么差别。虽然谈不上很期待,但老实说,这次的感觉还不赖。牧师很低调,音乐还不错,感觉时间好像过得不算太慢,至少不像小时候上教堂的那种感觉。虽然没从中得到什么,但我还是很高兴自己去了,至少可以跟爸提起这件事。还有,这样跟莎文娜相处的时间又多了一点。

最后,莎文娜坐在我跟提姆中间。唱赞美诗的时候,我用眼角偷瞄她。莎文娜的歌声很轻很保留,不过没有走音,听起来很舒服,提姆则在专心地看圣经。礼拜结束以后,提姆留下来跟牧师说话;我跟莎文娜在外面的山茱萸树下等。

“老朋友吗?”我朝提姆点点头。虽然站在树下,我还是觉得很热,背上汗水开始往下流。

“不是,我想是提姆的爸爸跟他提过。昨天晚上提姆上网查了地图,才找到这个教会。”莎文娜给自己搧凉,身穿洋装的她让我想到典型的南方佳丽。

“很高兴你跟我们一起来。”

“我也是。”

“饿了没?”

“有点。”

“大屋里有东西吃,你也可以把衣服换下来还给提姆,看得出来,你又热又不舒服。”

“相信我,头盔、军靴和防弹背心是这样穿的两倍热。”

莎文娜抬头看着我:“我很喜欢听你说防弹衣的事,班上男生没几个会像你一样,这很有趣。”

“你是在取笑我吗?”

“随口说说。”莎文娜很优雅地靠着树干,“我想提姆快讲完了。”

跟随她的视线,我什么都没看出来:“你怎么知道?”

“有没有看到他两手握了起来?这表示准备要说再见了。再过一会儿,提姆就会握手道别、微笑点头,然后就准备走了。”

我看着提姆完全照莎文娜说的做,然后朝我们走过来。莎文娜又顽皮地笑着耸耸肩:“要是你像我一样住在小镇里就知道,除了看人就没什么好玩的,过一阵子,你就会开始注意到惯有的模式了。”

如果要问我的意见,我想她大概是看提姆看得太多了,不过我是不会这样承认的。

“嘿,”提姆举起一只手,“准备要走了吗?”

“我们在等你。”莎文娜说。

“不好意思,我们得聊两句。”

“你就是要跟每个人都聊两句。”

“我知道,我已经很努力装得冷淡了。”

莎文娜大笑。这两个人之间的私密玩笑暂时把我排除在外,不过走回车子时,莎文娜用手环住我的手臂,让我顿时什么都忘了。

回去的时候每个人都起床了,大部分人换上了泳装,在外面晒太阳。有些人在前面的露台上闲晃,多数都待在后面的海滩上。屋里的音响传来音乐声,冰箱里冰满了啤酒,好几个人已经喝了起来:早上喝一杯,最古老的解酒良方。我没有责备的意思;其实冰啤酒听起来很不错,不过我才刚上过教堂,还是算了。

换了衣服,用军队里学来的方法折好,然后走回厨房。提姆已经做好一盘三明治。“别客气。”提姆指一指三明治,“我们大概有成吨的食物。我很清楚,因为昨天花三小时买菜的人就是我。”提姆洗洗手,用毛巾擦干,“好啦,该我去换衣服了。莎文娜待会儿就会下来。”

提姆离开,留我一个人在厨房。我看看四周,房子的装潢是典型的海滩风格:很多浅色的柳条编织家具、贝壳灯罩,壁炉架上有个小小的灯塔雕像,墙上挂着海滩的粉彩画。

露西的爸妈有一栋房子就像这样,不过不在这里,在光头岛那边。他们从来就不把房子租出去,夏天会去那里度假。当然啦,露西她老爸还是在温斯顿沙伦上班,不过会带她妈去个几天,把可怜的露西一个人留在家。这对我来说当然是有机可乘。不过如果他们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大概就不会让我们独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