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梦牵长(第2/4页)

电影的脚本就是李巍然自己画的,他在美术方面的表现力极强,所以服装只要按照她的脚本上的服饰和头饰稍微改动做出衣服即可,即便是这样,当他的夕溪穿上那样飘逸的戏服出现在Monitor中的时候,他还是无法掩饰自己的心动。

这是开拍的第一场戏,也是电影的重头戏,梁晨饰演的是卫国的将军宁速,敌国来犯,卫国国君亲自带军出征却因为刚愎自用,死在敌人的乱箭之下。宁速护着国君的尸体突出重围,在快要到城门的时候遇到了战国时期最著名的女刺客,也他青梅竹马的恋人简歌。她深知宁速的性格,此次运送尸体回国后,一定会因为没有保护好主公而以死谢罪,所以试图阻止他回到卫国。

“导演……”

助理看李巍然久久不动,提醒他。两个演员穿那么少站在风中都快冻成冰块了。

李巍然经他提醒这才从夕溪那令人震惊的美中回神,轻咳一声示意场记拍了场记板。

梁晨背着卫国国君的假尸体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艰难行走早已经筋疲力尽。终于走到了草棚处,可以歇歇脚。他安置好尸体,找了一条长椅坐下,小二刚刚上了一壶酒,他拿起杯子抬眼就看到了一身红衣的夕溪,同一时间她锋利的青铜剑正对着他的喉头。

梁晨饰演的宁速并不慌张,他看着她的眼睛,接着微微一笑,念白道:“简歌,别来无恙。”

“不要叫我的名字!”夕溪说着这话,剑锋更进了一分,而且这武器似乎感染了她的情绪似的,微微颤抖。

梁晨垂下眼帘,拿着酒壶从容的倒了一杯酒推到她的眼前叹道:“我们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坐在一起了。”

“你忘了吗,从你灌醉我,悄悄离开我们的家之后,我这辈子都不喝酒了。”夕溪看着梁晨,语气又冷又硬。

“简歌,”梁晨又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缓缓地抬头同她对视,“我早就告诉过你,酒比水好,酒是越喝越暖,而水是越喝越冷。”

夕溪微微抬起下巴,看着对方的神色又冷又狠:“冷不过我的心。”

“是吗?”梁晨抬头,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里似乎含了无限的情意,“我倒觉得,即使只能够暖一阵子,也是好的。”

长时间的静默,李巍然看到夕溪的表情变化,她的眼神里满是挣扎纠结,又饱含神情和热望。这场景没有配乐,没有特效的渲染,但只看着她目光的流转,时间就好像都停滞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宁速,你心里是否从来没有我?”

现场安静,只能听到凛冽的风声。

纷纷扬扬的雪似乎也因为她话里的悲伤而下得更大了。

“既许国,何以许卿。”梁晨深深叹了口气缓缓地道:“简歌,对不起。”

这句话就像是深夜海上的巨浪直击过来,她的眼神似乎在刹那之间了无生机,那种表情,微妙传神,展示了什么叫作万念俱灰。随后她的肩膀抖了一下,又很快稳住。少顷她忽然站起来,拿着剑的手不再颤抖,剑锋又向前一分,划开他喉间的皮肤,有鲜血从他喉头的皮肤下渗出,接着她轻笑了一下,用一种冷到冰封的声音又掺杂着些许神经质的声音道:“那我不如现在就杀了你!一了百了!”

“咔!”李巍然喊了这一声后,在场的所有人才似乎回过神来。

“影后潜质!影后潜质!”李巍然还没开口,他身后的助理就激动地低声喊起来,“导演,咱们这女主太给力了。你觉得怎么样?”

李巍然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认真地看着远处的夕溪被助理裹进黑色的羽绒服后,才慢慢地收回视线。

夕溪披上大衣后第一件事并不是找地方取暖,而是一路踩着厚厚的大雪走过来想看看刚才的效果。李巍然闻声转头,看她远远地迤逦而来,脚下踏雪,有足迹在她身后连成一串,羽绒服的领口很高,遮住了她下半部分的脸,只一双眼睛如潋滟的秋水,会说话一般,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怎么样?”她走近了,下意识地搓着一双手问他,“需要重拍吗?”

李巍然没说话,却顺手将助理帮他弄好的暖手炉塞进她的手里:“不需要,你先回车里等着吧。”

很小的动作,却是那样的顺理成章,夕溪抱着暖炉收也不是,还给他也不是,一双手在空中僵直了好久。

“先回车里吧。”李巍然似乎意识到了她的尴尬,言罢又转头对助理吩咐一些琐事,才算是把这事给一笔带过去了。

那天本来还要拍悬崖的戏,但无奈天气到了下午更恶劣了一些,剧组只好提早收工下山。车子开回到酒店,夜色早已降临,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没有半分停止的意思,夜深人静似乎可以听到那种静谧的扑簌簌的声音,一层一层覆盖在人心之上。

夕溪打发夏天先睡了,自己在室内抱着超大杯的咖啡坐在窗前看了好一会而的雪。窗户上投射出她的影子,从模糊到清晰,渐渐的她的思绪出离了此时的情境,回到去年的圣诞节,她陪沈御风去纽约参加一个特别的活动。活动结束后,纽约降下初雪,他们就那么一路牵手并肩而行,夕溪不时回头看他们并行的脚印,多希望就这样跟他一路向前走,就能一路到白头。

似乎从那时候起,她才真正开始迷恋下雪的感觉。第五大道的橱窗设计别致,时代广场喧闹非常,然而千山万水沿途风景有多美,都比不上在他身边徘徊。可是同一时间,她又会觉得特别伤感。因为在她明白,当她看着这纷纷扬扬的大雪想起他时,他看到同样的场景,思念的人却不会是她。

夕溪想到这里幽幽地叹息,最后干脆裹上羽绒服,决定下楼去走一走。

走出酒店大门时间已经接近凌晨,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可以让人瞬间清醒。她瞪大眼睛,发现大雪早已掩盖了地上所有的痕迹,脚印或者车辙,都被抹去。这里地广人稀,一切都显得格外静寂。她踩着积雪前行,脚下“咯吱咯吱”的声音让她觉得妥贴美好。

夕溪这一走就是老远,莫名的心情也在不断地发酵,但大脑又是完全放空的。直到她在附近发现了另一组脚印,她停步转向侧面,就听到李巍然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些许戏谑似的说:“今天这么辛苦,为什么不早点睡?想什么呢?”

夜已深,他的嗓音却意外的清醒,典型的夜猫子。

雪夜空气清新反衬着他手上明灭的烟火味道更重。

“择床。”她看向他胡乱编了个理由,他一动未动,跟她之间的距离大概有十米,夕溪顿了顿,化解尴尬似的又说,“你不也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