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时光尽

沈妍走后夕溪又清净了好些日子,有那么两天她以为会有人找上门来,沈家的人或是……他……不知道是担心还是期待,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总以为是到自己家的,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盼来。最后只能陷在沙发里,嘲笑自己傻。

第五天的时候,兰云上门,一见她劈头就问:“怎么就你一个人?”

夕溪看着她换鞋进门跟在身后不解地说:“我给夏天放假,你不是知道吗?”

“哎呀,”兰云在她的小公寓里这儿找找,那儿瞅瞅,最后有点失望似的:“真就你一个人啊?”

夕溪被她问得莫名其妙:“还能有谁呀?”

“那个帅哥啊?乌镇来接你的那个。”兰云的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她,两个高瓦数灯泡似的,晃得她睁不开眼。

“哦,他呀……”夕溪拖了很长的尾音去厨房给兰云倒咖啡,大杯子捧出来放在兰云的手上给她捂着,“他不在这住。”

“哎呦,你都二十七了,我难道还能管着你不给你谈恋爱?叫出来给我看看嘛。”兰云不相信,也不甘心,“唉我说妞儿,你可够能忍的啊。”

夕溪被她逗乐了:“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兰云走到沙发处坐下,喝了口咖啡:“那么高大帅气的一个人,怎么能藏得住呢,要是我老早拉出来炫耀了,那样的男朋友顶一百个爱马仕好不好,简直是天地间最好的装饰品,出门口往身边一站,秒杀一切!”

兰云一边说,一边做了个夸张的手势。

“你是我经纪人,矜持一点行不行。”夕溪笑她,“我好歹是个演员,也有粉丝的呀。”

“哎呦,有那么帅的男朋友,谁管粉丝去死啊!”兰云大大咧咧地说,“再说了,我说这话是以姐妹的身份,不是从经纪人的角度。”

夕溪听了这话自然是哭笑不得,转身又去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兰云盯着她的背影,安静不了两秒,忍不住问:“他是干什么的呀?明星?模特?应该不是,是的话不可能我没见过的。”

“做生意的。”夕溪想了想,如是回答。

兰云抿抿嘴巴,有点遗憾的样子:“那就是有钱任性款的咯,啧啧,可惜了,我还想挖过来给我当艺人呢。”

说起来她在娱乐圈混,见过的帅哥多如过江之鲫,但那种样子,称得上的顶级的,还真是少见。

“别说的像没见过帅哥一样的好吧。演艺圈最不缺的就是英俊小生。”夕溪没想到仅一面之缘,沈御风竟让一向眼高于顶的兰云念念不忘。她的工作一向跟他绝缘,如今,连工作伙伴的聊天重点也成了他。越想要忘记,满世界却都念着他的名字似的。

“怎么了,你是不是有心事?”兰云因为职业的关系自然是个很敏感的人,夕溪的表情、动作和语言,似乎都跟她的问题不在一个节拍上,她转了转眼睛分析,“他来接你,人又不在这里。你提起他又满脸的不自在……夕溪,你不会告诉我你们这么快就分手了吧?”

夕溪不说话,背靠着入口处的小吧台,一口一口地啜饮咖啡,心想,今天的Cappuccino怎么有点苦啊?奶放得不够?

“夕溪,夕溪,想什么呢?也不回答我问题。”兰云坐在沙发上叫她的名字。

“没,没什么。”夕溪笑着,走过去在她对面的圆凳上坐下。

“看你那样子,”兰云问,“真分手啦?”

“没,”夕溪摇摇头,心里又跟着叹了口气,后面的半句“不过也许快了”的话,舌尖绕了半天,愣是没有说出去。

“谈得不开心?做生意的,又是这幅长相,肯定过得特妖吧。”兰云理所当然地猜测,说完又皱眉,“但就那天的感觉,这人虽然是妖的资本,却浑身上下都没有一丝那样的味道。虽然冷冷的,但感觉应该是个正派人呢。”

夕溪听她这么自言自语地分析,只笑,不说话。

“他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啊,告诉我,兰姐替你出气去。”

夕溪看她说的那么热闹,没好意思败她的兴,跟着打趣:“哦?怎么个出气法?”

“唉,这种男人嘛,就是欠整,哪天他约了别的女人上高级餐厅,咱们就在后面悄悄跟着,等他们坐好了吃饭,就拿着一壶热水冲进去,倒在他裤裆上,然后转身大哭着逃走。治不了根儿也痛快一回。”

“天,”夕溪吃惊地看着她,“太损了吧,这招数你跟谁学的呀。”

她脑子里浮现了那个场景,但是那男人……那男人决计不会是沈御风。

“洪晃呗。”兰云嘻嘻地笑,“给你接了个电影,里面有她客串,我今天来,就是为这事儿。”

兰云说完了又盯着咖啡杯左看右看:“你这杯子是哪儿买的呀,挺好看的。像……像……”她连说了好几个“像”字。

“像月亮吧?”夕溪捧着快要跟她脸一样大的杯子懒懒地笑着帮她补完,半晌才低低地接上一句,“在日本。”

其实根本不是买的,确切地说,家里的这四只杯子都是沈御风替她要来的。说是夫妻关系,因为不被祝福和承认他们甚至没有特别像样的婚礼,婚后需要在大宅待上一个月,这是沈家的规矩。大约是因为事情多,沈御风借口蜜月,带她去了日本。然而整个的日本之行他几乎都不在她身边,只是仅有的几次陪她在旅游景点附近的咖啡馆里坐了坐,酒店也是她一个人入住的。她还记得那晚他在浅草寺附近的咖啡馆等她,她一个人迷了路,找到他时已经是晚上。那天是中国农历的十五,天空的月亮特别的圆,而他选的那间咖啡店的名字恰巧就叫月亮屋,里面所有的咖啡杯都是金黄色,那天的他穿了深蓝色的衬衫,戴了她特别为他在银座挑选的袖扣,坐在咖啡店的落地窗前,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天知道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就同他那样在浅草天长地久地对坐下去。

这个记忆太幸福,她想收藏起来。于是喝完了咖啡,盯着那杯子不肯走,沈御风只道她喜欢那杯子,于是找来了老板询问可以在哪里买到相同的。但无奈店里的杯子都是特别定制。也许是不想她失望吧,她记得他跟那人用日语交涉了好久,最后老板送他们出门时塞给了他们一个素布的包裹,做贼似地怕别的客人看见,走远了打开来看就是四只杯子。

当时他的眉毛几乎拧成了大疙瘩,但夕溪却十分欢喜。这对沈御风而言可能是一种莫大的羞耻,但在她看了,这几个杯子算是整个世界最温暖的东西。

“哎你今天很怪,总是走神儿,想什么呢?”兰云问。

“没有,”夕溪下意识地晃了晃脑袋,又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我在想你给我安排的下一步的工作计划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