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趁虚而入(第2/5页)

两个樵夫越走越近,容尘子渐渐走在了最后面,清玄、清素跟在河蚌身后。两个樵夫走到四人身边,用袖子一抹额上汗珠,麻衣上还裹着泥:“道长,我兄弟上山砍柴,干粮掉下了那边山崖,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上一口东西。道长能不能……”

二人靠近容尘子,突然双手一翻,两把利斧破风劈下。容尘子面色沉静如水,手中拂尘一挥,二人斧头已经脱手而出。穿褐色麻衣的樵夫猱身而上,另一个樵夫一张嘴,口里喷出一股墨绿的毒液!

容尘子以掌风挡开,那边河蚌已经站到清玄和清素身边。两支冰锥于空中一现,河蚌声音又娇又脆:“六两!!”随即只闻噗哧一声,冰锥如利箭,直接没入两个樵夫的胸口。容尘子还未及退后,两个樵夫的胸口砰地一声炸开了花。

心肺、肠子喷得到处都是,腔子里还有两条身首异处的死蛇。容尘子躲避不及,发间也沾染了些许血肉,他转头望那河蚌,河蚌一蹦一跳地继续走路,假作不见。

清玄、清素又跟回容尘子身后:“师父早就看出这二人有异?”

容尘子点头:“此时已进初冬,二人仍作夏日打扮,岂不蹊跷?”

清玄不解:“师父既知二人古怪,为何要待他们走近方才动手?”

容尘子神色严肃:“人命岂可儿戏?自须慎之又慎。”

这一番话落,那大河蚌又一蹦一跳地退回来了。

容尘子抬头看过去,但见山间的羊肠小道上,十几个村民模样的人缓缓沿径而来。

夜间,容尘子一行未归。

淳于临领着官兵铺完草木灰,回到刘府自然就去寻那河蚌。庄少衾拦住他:“师兄同海皇遇上了几条蛇,正在追赶,相信不久即可赶回。”他与容尘子之间有传音符联络,并不十分担心。

淳于临却敛了眉:“我家陛下经不得劳顿,饮食也务必要精细,若要过夜,我必须前往长岗山寻她!”

他转身欲走,庄少衾只得劝阻:“你行不到中途,说不定他们已经折返。你若有闲暇,不如随我找寻三眼蛇。”

淳于临还是有些犹豫,庄少衾只得掏出传音符,那边河蚌的声音中气十足:“嗷嗷嗷嗷,第六个,十八两!!”

她的声音清脆若银铃,淳于临却眉头紧蹙:“我过来寻你好不好?”他把声音放得很柔,那河蚌却似乎玩得很开心:“不用,这些蛇好傻呀,哈哈哈哈。”

她把传音符一丢,又跑远了。淳于临欲言又止,最后终于默然。

夜间子时,刘府。

刘沁容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阵异响惊醒。她睁开眼睛,就看到她庶出的妹妹刘沁芳站在她床前,那时候刘沁芳披头散发,瞳孔血一般地红。刘沁容顿时花容失色。

这些年在府中刘沁芳与她虽然名为姐妹,实际上不过是个下人,她对这个妹妹虽不至于打骂欺辱,却也从来没有正眼看过。

刘府不时有朝臣或者新贵登门拜访,也多有攀亲的意思,但在诸人眼中,刘府也不过只有一位真正的小姐,那便是她刘沁容。刘沁芳注定了只是她的陪衬。

“你……你做什么?”时已夜半,周围太过安静,刘沁容也不过是个闺中小姐,见到这样的刘沁芳,难免就胆虚了几分。

刘沁芳微微一笑,唇色红得邪艳:“我来看你啊,姐姐。”

她步步靠近,那身影飘忽如剪影。一种恐惧从心底升起,刘沁容想要叫喊,喉咙里却完全发不出声音。刘沁芳抬手触摸她的脸,终于这么一刻,可以让她渲泄所有的恨和愤怒:“你害怕了?你不是一直高高在上吗,姐姐。我们都是父亲的女儿,同样的骨血,也要分高贵和低贱吗,姐姐?”她的指甲又尖又长,如刀裁纸一般划过刘沁容细嫩的脸庞,血浸出来,越来越多,她却似乎不觉,“我一直在替我姨娘惋惜,如果她当时只是嫁给一个屠猪贩履之辈,肯定不至于受尽委屈。”

那一层薄薄的脸皮被剥下来,刘沁容想喊想哭,可是她只能维持着夜半惊醒的姿势,只有一双瞳孔能看出她心中的惊怖。

“我也替自己惋惜,姐姐,我身为人女,不能替她讨回半点公道,现在她死了,我连她的尸骨都找不到,姐姐,我不知道他们把她丢到了哪里……”

那一年,刘沁芳十三岁,第一次尝到实力带来的美妙滋味。只要你有能力,这世界万物都可以由着你伸手去取。再没有人能够欺你辱你,再没有人胆敢轻视你,红尘三丈,这芸芸众生都在你脚下。

“这滋味如何?”她身后,一条蛇缓缓爬进来,满地血腥中,它口吐人言,“主人乃上古神兽,其力量早已是鬼神皆惧。如今你得它一滴蛟血,哼,至少道宗那些家伙是不必放在眼里了。好好替主人办事,待日后他老人家脱困而出,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对了,主人还有一样东西要奖赏你。”

刘沁芳觉得体内充盈着一种莫名的力量,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一般。以前也多次听刘阁老提起仙道之神奇,但如今亲眼所见,方觉他所言非虚。听到这条蛇的言语,她哪里还犹豫?当下就转过头去:“什么东西?”

那条蛇高高地昂起头,骄傲地吐了吐信子:“现在,到湖边去。”

冬夜清寒,天际贴着半轮毛月,虫鸟俱歇,春晖园的湖边一片寂静。偶尔能听到水滴声,从假山乱石上滴到湖里。良久之后,湖中心突然传来一声呻吟,像是长久压抑的痛苦。不多时,一个人湿淋淋地从湖中上了岸,喘着气仰躺在榕树下。

刘沁芳躲在亭边一块福字碑后已经等了很久,她悄悄探头,稀薄的光影中,一向举止优雅的海族大祭司一身湿透,形容狼狈。

他主修武道,走的是刚猛的路子。平日里河蚌同他虽则亲密,但从未有过肌肤之亲。河蚌修习水系法术,乃纯阴之体,以淳于临目前的修为,同她交合实在有害无益。

淳于临也明白,但他也是个男人,也会有自己的需要,何况修炼炽阳诀本就易生心火。

冬夜的湖畔已经开始结下薄冰,他身上还残留着细碎的冰渣。寒意从毛孔渗入骨髓,冷彻心肺。酷寒让心火渐褪,他在湖边喘息。这时候她又在干什么?玩了一下午,应该累了吧?她肌肤细嫩,不知道容尘子带她在哪里歇息,山石粗糙,有没有硌着她?晚餐吃的是什么,容尘子有喂饱她吗?

她本就喜欢容尘子(的肉),莫不是又与他重修旧好了?

他突然翻了个身,趴在湖边,冰冷的湖水浸没了半个身子。

刘沁芳紧张得手心里都出了汗,她从未见过夜间的淳于临,离开那个河蚌精,他身上仿佛凝结着化不开的孤独。她缓缓走近他,先前的戾气瞬间散尽,复仇之后的心里,只剩下一片温软。那窄小的绣花鞋踩在冻土上,发出细碎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