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有婆自北方来(第2/11页)

一切就绪,白雁又冲了个战斗澡,刚出来,门铃响了。

打开门,门外站着个壮实的中年妇女,手里提着两只行李箱,目光像两把刀似的射向她。

“你找谁?”白雁问道。

“让开,别挡着道。”中年妇女带点卷舌音,力气很大,一手一只行李箱,还能用肩把白雁撞开,直直地往里冲。

“你要干什么?”白雁火了,抓起玄关上一只花瓶充作武器。

中年妇女回过头,“你眼瞎了,看不到我在干吗?我们的房间在哪?”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讲话,你现在是私闯民宅,属于犯法行为,快出去。”白雁毫不示弱。

“私闯民宅?”中年妇女讥笑地一挑粗黑的眉毛,扔下两只行李箱,“你不就是康剑的那个女人吗?还真是……”她把后面的几个字吞了下去,但白雁还是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屑、居高临下,一怔。

“你到底是谁?”不可能是李心霞,年纪、气质不像,粗鲁的讲话语气也不像。

中年妇女斜了她一眼,“我还得下去拿东西。”那神情,好像白雁不知道她是谁,是多大的罪过似的。

咚咚的脚步声响彻在楼梯间。

白雁站在客厅里,觉得心里面像堵了一块莫名其妙的石头。

不一会,中年妇女又抱着两盆兰花上来了,接着,是一台笔记本电脑,一个像卡通房子似的小小狗屋,一只毛长长的、周身雪白、脖子里扎着粉色丝巾的小狗,一辆残疾人专用的轮椅,最后……

白雁屏住呼吸,看着中年妇女气喘喘地把怀里抱着的气质华贵、保养适宜的高雅妇人小心翼翼地放平在沙发上。

正主儿终于出场了。

康剑的眉宇间隐约与高雅妇人有相似之处,她一定就是婆婆李心霞了。

现在白雁终于明白,康领导为什么会在她与他妈妈落水时,先救他妈妈了。她虽然不会水,还能在水里拍腾几下,李心霞那可是会直线下坠的。

看李心霞坐着,腰以下的部分好像一点都使不上力,应该是高位截瘫。白雁掩饰住心里的惊愕,甜美一笑,越过一厅的箱箱笼笼,上前喊了一声:“妈妈,您来啦!”

李心霞两道秀美的眉毛一绞,漠然地打量着四周,然后才落到白雁的身上,“我怎么不记得生过你这样的女儿?”

白雁一僵,脸刷地就红了,“妈妈,您真会开玩笑,我是白雁。”

“我从不开玩笑。你这一声喊得我心里直发毛,我担当不起,以后记住了。康剑还没回来?”

“他应该马上就会回来了。那你喜欢我怎么称呼您?”奇特地,白雁堵着的那个石头一下子落地了,很踏实,很平静。

“叫李女士。”中年妇女在一边插嘴道。

“哦,李女士,我带你去你的房间。”白雁脸上笑意不减。

“不需要了,我等我儿子回来。”李心霞扭过脸,对着中年妇女说道,“吴嫂,把丽丽抱过来。”

“好的!”吴嫂冷冷地瞟了一下白雁,抱起小狗,颠颠地递给李心霞,“丽丽,看看哦,这是咱们的新家喽!”

白雁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只雪白的小狗,眼前模糊了,思绪飘远了,脑中空白一片。

丽丽的哥哥——康领导在晚饭前,终于回府了。

“剑剑!快过来,坐妈身边!”李心霞张开双臂,用一种自豪的眼光看着康剑,等到康剑坐下,她脸色突地一沉,“你脸色怎么这样差?”

康剑一愣,摸摸下巴,“有吗?还好吧!”这两天睡得比平时都多,应该看上去还可以。

“怎么可能还好?你去镜子前瞧瞧,面黄肌瘦的,下巴都尖了。”李心霞脸一扳,很严肃地说道,“你现在是年轻,身体是扛得住,但不能肆意挥霍,有的事要有节制,你以后可是要做大事业的。”

“妈!”康剑瞟了一眼正在把菜往桌上端的白雁,她似笑非笑,嘴角玩味地弯起。

“怎么了,妈妈不能说你了吗?妈妈这是为你好,别学你爸爸……”李心霞突然闭住嘴,“我们进房间说话吧!”

康剑抿了抿唇,把她抱回轮椅,推着进了客房。

在客房里整理行李的吴嫂“啪”一下关上了客房门。

白雁听着关门声,笑笑,用筷子把煮好的粽子一个个夹起来,放进盘子里凉着。

才打了一个照面,她就意识到李心霞不喜欢她。这种不喜欢,不是地位差异的不喜欢,而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鄙视,经岁月沉淀下来的怨恨,像结仇几代,连多看你一眼,都不能忍受。

在李心霞眼里,她连那只叫丽丽的狗都不如。

所以李心霞以生病为由,拒绝参加康剑与她的婚礼。

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李心霞很疼康领导,康领导很孝敬李心霞,如果李心霞阻止康领导娶她,康领导一定不会违背李心霞的。

可是他们结婚了。

显然他们的婚姻得到了李心霞的默认。

那么疼爱康领导的李心霞为什么要用这种态度对自己呢?成语里面不是有“爱屋及乌”这个词吗?俗语里不是有“不看僧面看佛面”这句话吗?她与康领导目前是一家子呀!

越分析越有趣了。

康领导心里面有伊美女,却硬娶她为妻,李心霞视她如眼中钉,却默认她做媳妇。

她该怎样评价这一家子呢,是赞美他们的宽广的胸怀,还是同情他们背后说不出口的无奈?

不过,李心霞这样的态度,在白雁的眼里,也只是一场毛毛雨。

对付高高在上的人,你就索性低到尘埃里,成了一粒沙,一根草。一粒沙,一根草,有什么好畏惧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反倒站得高的人,不胜寒呀!

客房的门开了,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出来,像贵宾似的走进餐厅,使唤丫头白雁已经把碗筷摆好了。

“这是什么?”李心霞捏着盘子里一个四角型的粽子,晃了晃,粽绳上面沾了油,有点滑,这只好像也扎得不紧,粽叶突然松开,粽子“啪”一下掉到了地板上。

白雁和颜悦色地上前说明:“你提起来时,它叫粽子,现在,它摔到地上,就成了糍粑。”

“这也叫粽子?喂小鸟呀!”吴嫂眼珠子一下睁大了,差点噎着自己,她返身进了厨房,拿出一个油纸袋,是她刚刚放进去的。“这才叫粽子呢!”

她从油纸袋里拿出六只偌大的和她体型极其相似的粽子放在桌上。

白雁点点头,她终于见识到康领导口中所谓的叶子包米饭是什么东西了。

“康剑,快坐下,我今天起早特地包的,你以前最爱吃了。”吴嫂笑眯眯的,又忙着进了厨房,端出一碟蒜泥,“沾着这个。”她把白雁包的那盘粽子推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