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军统,雨衣人(5)

“别藏了,出来吧!”一脚踢开毫无生气的尸体,白面具懒散的站了起来,背着手,盯着不远处的那堵断墙,似笑非笑。

他的声音很尖很细,但却穿过喧嚣的大雨,让原本就已膛目结舌的独眼龙等人,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

“同一句话,我不想再说第一遍”白面具冷冷的说道:“因为当我说出第二遍时,可能会有某些不好的事情发生,比如……”说到这,他猛然将枪口指天,连续开了三枪。

“不要开枪,不要开枪!”一个声音从断墙后响起,紧接着独眼龙,赵勇德等人一个接一个的走了出来,将手里的武器丢在地上,双手高举,做投降状。

“友军,我们都是友军啊……长官”九筒媚笑着咧开嘴,奉承的说道,却被身后的赵勇德狠狠踢了一屁股。

“德行,不就是穿的见不得人吗?有什么好怕的。”赵勇德粗的嗓音,闷闷不乐的骂道。

“赵勇德”独眼龙小声的斥道:“你给我闭嘴。”

“我……我这他妈不是憋屈吗?”赵勇德不甘道。

“背后的刀,解下来!”

“我……我……唉!”看了看白面具后面那群虎视眈眈的雨衣人,再看看独眼龙,赵勇德只得重重的将红缨大砍刀砸在了地上。

不选择反抗,这是独眼龙的意思。因为他清楚的看到,和雨衣人在一起的那一卡车士兵,穿的都是标准的中国军人装束。很明显,他们是朋友而不是敌人。话说回来,看他们杀这群小日本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如果真想杀掉自己这几个残兵败将,刚才就一块儿了结了,又何必多此一举。

将四个人从头到脚细细的端详了一番之后,白面具淡淡的问道:“国军?”

“是的。”独眼龙点了点头:“中央教导总队,这位兄台是前德械32师团长赵勇德。”

“前?”白面具的语气有些疑惑。

“都拼光了,我是唯一能喘气的。”赵勇德说道。

“原来如此,很荣幸见到各位。”白面具庄重了敬了个军礼:“而且,我想我也找对人了!”说到这,他从怀里掏出一枚肩章,递给了独眼龙:“这东西,是你们的吧?”

看到肩章上很清晰的青天白日标记,还有两杆交叉着的钢枪图案,独眼龙肯定的点点头:“没错,是我们杨开副队的。这么说,你们收到那封战报了?”

“那是必然。”白面具点点头:“先介绍一下,鄙人姓何,供职于军统。此刻有要事在身,再加上大股的日军就在附近,多的客套话就不说了。你们之中,哪位是杨开先生。”

“刚才为了把鬼子引到雷区,他撤到了那栋单元楼里,而且中了一枪。”独眼龙转过身,指着那个黑洞洞的楼道说道。

“伤情怎么样?”

“不容乐观。”

“快!取担架。”白面具面色一变,招手之间,已有四个雨衣人冒着倾盆大雨,小跑着冲了过去。

“啊!……啊!……”

便在此时,一道黑影从单元楼里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看军服,是个日本士兵,他的眼睛鼓鼓的涨满了面部,仿佛要瞪出来一般。一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脖子。即便如此,还是有无数条血线从他的指缝间渗出来。顺着脚步,流了一地。等走出第七步时,终于噗通一声倒在了楼边,都他的手摊开时才发现,在他的脖子上一道伤痕几乎割断了半个气管,显然是高手所为。

这个高手,不是别人,正是杨开。

虽说仅凭着一柄军刺就将两个鬼子送上了西天,但严重的体力消耗,再加上大幅度的失血,已经让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兵捉襟见肘,此时的杨开,完全是靠着那一股子精神气儿在支撑着身体,左手摸墙,右脚几厘米,几厘米的往前拖动。

几乎每走一步,都像跨越一个世纪那么艰难。

当杨开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为之一惊,独眼龙的几个教导队士兵更是喊出声来。

“他……就是杨开?”白面具看着这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整个肩膀都挺直了起来,他忽然感觉到,虽然自己的代号是‘白虎’,但对方的那股冷峻的气势,却比自己更像一只老虎,一只蛰伏着爪牙的老虎。他忽然有些明白,自己的上司,为什么要不遗余力的去寻找这个年轻人了。

“是……是的,快救他!”独眼龙叫道。

“嗯!”收起沉思,白面具当机立断的命令道:“不要让他接触到雨水,抬进小楼里,就地处理伤口。”

说完,便箭步跟了上去。

小楼里,四个雨衣人已经将杨开安置在了担架上,其中两个按住了他的手脚,另一个撕开他的上衣,正用打火机烘烤着手中蓝汪汪的小刀。而背着红十字箱子的那个,则在用注射器抽取着几个小瓶子里的液体,神色紧张,一丝不苟。

“严重吗?”白面具细细的端详了下杨开的眉目,开口道。

“胳膊受了枪伤,应该是日本春田式步枪的子弹,口径比三八大盖要大一些,所以创面不小。而且……似乎撕裂了附近的血管,需要紧急治疗,不然这条胳膊很可能会废掉,还有可能休克。”拿着手术刀的雨衣人解释道。

说到这,他像是自言自语的摇了摇头:“难以想象,失血成了这样,竟然还能用冷兵器格杀掉两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士兵……”

“因为他是个军人,中国军人。”白面具笑了。连带着看向独眼龙等人的目光,也充满了尊重。

“喂,朋友,我要给你取子弹了,尽量要紧牙关,别吭声。老二老三,你们按紧了。”雨衣人用手术刀在杨开的胸口掸了掸,说道。

感受到刺骨的冰凉,杨开缓缓地睁开了眼帘,呵呵一笑:“不用按,这点小伤,我能忍住。”

“这可不是逞强的事儿,刀子一偏,会出大问题。”雨衣人表情一肃。

“听他的。”白面具的声音响起。

既然上司都吩咐了,雨衣人也就没在多说了,很快,便把刀尖剜进了杨开的伤口,不多时就剔出了一颗沾满了血浆的子弹出来,蹲守在一旁的另一个人迅速将一团止血棉按了下去,然后将凝血针慢慢推进了他的静脉。整个过程,杨开果然面色如常,一个微弱的呻吟都没有发出来。

最后,当看到那些混杂着白色粉末的液体慢慢进入自己的身体时,他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沉重的担子。

不管怎么说,教导队的最后力量,算是保全了。

雨,不知在什么时候偃旗息鼓了。上海的天气就是这样,孩子般的倔,令人难以捉摸。

众人相继跟着白面具上了车,随着车轮的转动而左右颠簸,有节奏地一起一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