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二章(第2/4页)

彦翎摇头自船首起身,望向对面随波轻摇的画舫撇了一下嘴巴,理理衣襟,小声嘟囔了一句“重色轻友”,说话间,身形微动,人已掠至江岸之上,未及站稳,身后一道风声追身而至。彦翎骂了一句:“背后偷袭,小人行径”,反手抄了,却是半瓶残酒。夜玄殇清朗的声音自江上传来:“你背后诽议好友,又岂是君子所为!”

彦翎翻了一下白眼,抬手将那瓶中残酒饮了,冷哼一声道:“算我倒霉,误交损友,走了走了。”

画舫之内,夜玄殇玄衣半掩,斜靠在软榻之上,隐约可以看到从左肩一直绑到胸口的白色绷带,侧目看向身畔仍在熟睡之人,薄汗轻衣,半遮半掩,眉目姣好,一袭如云乌发披泻在枕畔,修长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纤长匀称的秀腿在素白轻纱下若隐若现,秀美的莲足也似在这迷离的夜色中无声地妖娆着,这是一个从骨子里都散发着无尽媚惑的女人,她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引诱着男人,蛊惑着最原始的冲动。夜玄殇微一扬眉,揽了衣襟,方要起身离去,襟袖一紧,垂目看去,一双白玉般的手紧紧拉住了他的衣角,那人用带着初醒的慵懒、却又生出别一般的媚惑的声音说道:“三公子,又要不告而别了吗?”手指攀援而上,滑过强健的胸膛,附上宽阔的肩膀,螓首微扬,红唇一点嫣然便要掠上对面人棱角分明的唇锋。

夜玄殇唇边带着一抹淡笑,手指轻轻勾起床上之人娇小的下巴,轻轻摇了摇头道:“铃儿,何时也变得如此缠人了?”那眼中明明有笑意,却又若有若无生出淡漠与疏离。她清楚地感觉到手掌之下男人的肌肉坚硬如铁,保持着绝对的警觉与戒备,她便在那样的目光中慢慢松开了手。

他这样的男人,就像染香湖之上穿梭而过的风儿,来时无心,去时无意,又岂是她这般身心的女子所能把握?

她看着男子转身离去,抓在锦被之上的双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面上笑容终于一点一点冷却下来。

有风从湖上来,吹动着窗前悬挂着的一串银色风铃,发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声音。

夜玄殇已然上岸,在风铃声响起之际凝伫了身形,玄裳当风,微微阖上双目,天地静穆,唯余风动、风铃动。

清晨微雨天气,路上行人无几,彦翎信步而行,他这样的人少有如此沉默安静的时候,而此时眉头却难得地紧蹙着,低头前行若有所思,忽然展眉一笑,从怀中取出钱囊,于手中掂量了一下,鼻中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我彦翎是这么没有创意的人吗!他奶奶的,管他死活。”话是这么说,收了钱囊,手中却多了一枚铜板。

随手空中一抛,那铜板做了几个优美的空中转体,然而落地后却不肯在雨后湿滑的青石路上停下来,顺着微微倾斜的路面一路滚了去。彦翎抬手抚额,心中暗骂了一句:钱兄钱兄,您老也玩我,却也无奈抬步,尾随着那枚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姿态向前昂扬滚动着的铜板而去。

于是清晨的上郢街头,出现了这样有趣的一幕:在一枚意志坚定一路向前的坚决不动摇的铜板之后,紧随着一个皱着眉头一脸无奈的少年……

哎呀呀?怎么会这样?彦翎看着一路不停的铜板有些发怔,心说老天爷还真不靠谱,决定一件事所考虑的时间也未免太长了一点吧……

铜板似乎了然了主人的怨念,渐渐减慢了滚动的速度,在力竭之前又尽力摇晃了数下,眼见着就要完全停下来……

彦翎心中一喜,急行几步欲向前去看个究竟,忽然整个人怔住了,脸色开始发青,那神情难过气恼,总之难看得似乎想要杀人。

因为他发现那铜板之上忽然踏上了一只靴子,一只雪白的没有一星污点的靴子。

“喂,你……”

他大声叫道,顺着那雪白的靴子向上看去,整个人一下子愣住了。

他看到一个白色的人。

白色的文士长衫,白色的靴子,就连手中举着的那把伞也是白色的。

可是这所有的一切,却白不过那张脸。

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唯有唇色一片殷红,在那张惨白的脸上,显得异常突兀,像是刚刚吸足了人血,被鲜红的血液浸润得红艳欲滴……

彦翎忽然打了个寒战,因为他想起了一个人。

舌头似乎在嘴里打起了结,他抽搐着嘴角,下半截话被生生地吞回了肚子里。

“金媒彦翎?”白衣人却张嘴说话了,那声音听起来温文尔雅,从容有礼,甚至让人一瞬间感到有那么一点可亲。只是彦翎看着眼前这张惨白的脸,血红的唇,只感觉寒意像一个小虫子一样从脚下缓缓爬上来,渐渐爬满了周身,左右张望了一下,手指方点在自己的鼻尖说道:“你……在和我说话?”

“看来是没错了。”白衣人上下又打量了彦翎几眼,面上露出惋惜的表情,“眉清目秀年少风流倒还真是有些可惜了。本公子今天心情不错,为你开个先例,你有何未竟之事,不妨说出来,看本公子可否替你完成!”

彦翎撇一撇嘴道:“小爷我活得春光灿烂,春意盎然,春色满园,春风得意的,就不劳阁下操心了。”

那人听着忽然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废话还真是多,只可惜这次人家要的不是你的舌头,既然如此,可莫要后悔!”说罢双目之中寒光一闪,就待动手。

“喂,喂,等下!”彦翎双手在胸前急摆着,说道。

“这么快就后悔了?”

彦翎撇了撇嘴说道:“非也非也,我只是想看看老天爷这么大费周章到底替我做了个什么决定而已。”

“有趣,有趣!那不妨我们也用这铜板赌上一赌如何?”

彦翎一听笑道:“江湖盛传幽冥公子奚雪衣好赌如命看来倒是真的了。只是不知阁下想和我赌什么?”

“唔,这名号倒似有很多年没有人再提起了,不愧为金媒!也好,明白人说敞亮话,听说你的脑袋在姬沧那里会有一个好价钱,所以这赌注嘛,就是你的脑袋。你若赢了,它尚可以在你颈上多寄存个把时辰。若是输了,对不起,它就得换个主人了。”奚雪衣说这番话时,语气悠闲,倒似乎在和人闲聊着天气。

彦翎哭丧着脸,小声地嘟囔道:“好像输赢也没有多大分别,可不可以不赌?”

“你好像没得选择!”

“好吧,既然输赢没有多大分别,可不可以先猜?”

奚雪衣挑眉一笑,露出无所谓的表情。

看着眼前皮笑肉不笑的一张惨白的脸,彦翎双手不由自主地搓了搓了臂膀,似乎感觉有鸡皮疙瘩簌簌地掉了一地,却还是勉强笑道:“那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