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春色(第3/4页)

凤知微还是想拒绝,觉得饿一饿也就过去了,突然闻见自己肩上有种奇异熟悉的味道,下意识偏头要去看。

此时宁弈的手也到了,本来是来拉她的手的,不知怎的看见她偏头,那手突然改了方向,手指一抬,按向了她的肩。

凤知微习武之人,下意识一让,嗤啦一声,也不知道是谁用力控制不住,肩上的衣服被抓掉了一片,露出了一片肌骨晶莹的雪白肩膀,连带小半片胸前肌肤都微微显现,那里的肤色更为细腻,玉色底透着淡红,月色下幽美难言。

凤知微怔了怔,眼中显出怒色,宁弈呆了呆,苦笑道:“你挣扎什么?”就手将手中碎布扔掉,脱下外袍给她披上,凤知微要拒绝,一动间却春光大泄,肌肤白光耀眼,宁弈也不勉强,笑吟吟抓着袍子看着,眼神专往那些露出来的缝隙里掠啊掠,凤知微无奈,只得由他将袍子帮自己披上。

宽大的外袍悠悠罩落,带着独属于他的华艳清凉气息,凤知微拢着衣襟,沉默不语,眼角往墙角被撕掉的那块布料一瞥,心中微微叹息一声。

宁弈脱了宽大外袍,里面仍然是自己的长袍,一笑牵了她的手,不由分说拉了她在月夜深宫里奔行,他是今夜值戍大臣,宫内禁卫安排十分了解,拉着她左一拐右一窜,十分潇洒的越过重重暗哨明哨。

此时月上中天,春夜花香浓郁如酒,两人携手迎风而行,长发衣袂在风中招展成旗,再猎猎纠缠在一起,漫天的星光自苍穹迎面扑来,扑入胸臆,再化为彼此闪亮的目光。

奔行中宁弈微微偏头看着身侧的女子,眼神里波光荡漾,此刻伴她在身侧,载了满袖的明月光伊人香,任风涤荡过微微疼痛的心口,不觉伤只觉得痛快而恍惚,痛快这拘束皇宫也有让他牵着她的手极速奔行的一刻,哪怕只是极短一段路途,恍惚这极短路途来得何其艰难,而她即使在掌中,也如此抓握不住,像这风。

然而他转瞬便转过脸去,目光遥遥看向山海之外……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只消我握了这天下疆土,你便是风,也只能是在我的河山之上飞扬的风。

他微微笑起来,身形一闪,轻声道:“到了。”

这是外廷的大厨房之一,专供侍卫夜宵,夜宵刚送完,已经关了门熄了火,两人进去,毫不客气直奔食柜,一个翻上面一个翻下面,过了一会宁弈抛了一个纸包下来,笑道:“玫瑰松子糕!”

与此同时凤知微也笑着抛了个纸包上去,道:“艾草青团!”

两个纸包在空中交错而过,各自接住,相视一笑。

两人身份尊贵的家伙,肩并肩坐在厨房地上悉悉索索吃糕点,一对大老鼠似的,凤知微塞了满嘴的糕点,鼓鼓囊囊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玫瑰……唔……糕……”

宁弈伸手用手指替她揩去唇角一枚松子,笑而不语,心想你喜欢吃什么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看她吃得香,唇角漾起明亮笑涡,笑涡里一点糕点屑油晃晃,突然一笑,凑过去舌尖一舔。

凤知微“啊”一声,随即开始咳嗽,脸涨得通红——噎住了。

宁弈赶紧给她拍背,笑道:“可不要成为松子糕噎死第一人。”

凤知微白他一眼,坐远了点,却听他悠悠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艾草青团?”

凤知微手顿住。

她……不知道他喜欢艾草青团。

艾草青团也是她喜欢的,而已。

转目一瞥,看见那人一贯淡而远的笑意里多了点明亮而喜悦的东西,突然想起当初废宫暴雨里那个长跪桥头的寂寞的人,他如今声势煊赫坐享尊荣,然而这一生有谁真正记得他的喜好,有谁真正将他的喜怒忧憎放在心头?也许有过,却早已湮没在寂寂的深宫里,等他知道时,已太迟。

而他这一生,时刻隐藏着自己,连喜好,都不敢轻易让人知。

而她一直亦避着他躲着他甚至顾忌着他,也从未真正有心去打听过他的喜好。

心底突然泛上一丝酸楚,她垂下眼睛。

宁弈等了一刻不见她回答,他何等玲珑的人,立即明白,自嘲的一笑,道:“其实也不算很喜欢。”

凤知微慢慢将糕点吃完,笑了笑,道:“前年有次路遇宁澄,看见他去西街德记糕点铺子买新出炉的青团,他说那家做的最好。”

她答得含糊,他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良久之后,他轻轻抚了抚她的发,笑道:“不。”

凤知微疑问的看他。

宁弈深深看进她的眼睛。

“今夜吃的艾草青团,一生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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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厨房回去,宁弈没有再跟随着她,却将顾南衣的玉剑还了她,又将那柜子里的玫瑰松子糕和艾草青团全部找出来,包了起来给她带了回去,凤知微看着他将青团也包在包裹里,心知自己的善意谎言终究没有骗过他,难得有点愧疚的默然不语。

她揣着糕点回了景深殿,先去了顾南衣那里,扒着窗户仔细看了看,看出他行功正在紧要关头,不敢打扰,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守在门口,这毕竟是在宫里。还是回了自己那里,一边想着明儿无论如何得想办法让天盛帝把自己和顾南衣打发出宫,一边思考着眼看着春闱主考肯定要点自己,如何借这事把以前的帐结一结。

她的殿室在最里一进,她心事重重的一路进去,四面侍卫都给宁弈调开,没什么人巡游,凤知微走到殿门前,正要推门,忽然停住手。

她盯着殿门,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殿门微微虚掩着,门缝里一点丝线随风飘动。

她走的时候,关上了殿门,在底部放了一条红线,只要有人进出,便会被看出来,如今很明显,有人进来过了。

凤知微立在门口,想了半晌,身子让到一侧,伸手缓缓推门。

沉重的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推开一地淡白的月光。

没有袭击没有杀气没有风声,什么都没有,室内的一切影影绰绰,在黑暗中如群兽蹲伏。

隐约有华贵浓郁的香气飘来,凤知微小心的嗅了嗅,认出是高等宫眷常用的脂粉香。

她眼底掠过一丝讶色——难道庆妃当真胆子大到无边,跑到她这里来搜查了?她一个内宫宫妃,这样妄为,不怕惹出祸事?

然而仔细一嗅,又觉得这香气和庆妃带有几分媚惑的香气不同,稍微要清淡点。

她小心的步入,室内始终没有动静,越过明光闪动的珠帘,隐约却可以看见自己的榻上,有人。

身线起伏玲珑,似是女子,正海棠春睡,婉转鼻息。

凤知微眉头一凝。

榻上人似乎也听见了她的动静,软软的半撑起身子,娇弱不胜的伸出一只雪白的手臂,笑道:“死人……说是出去小解,怎么半天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