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爱而不得而不得不爱(第2/4页)

易一一的手,不甘心地在空中抓挠,眼底的绝望和不甘似潮水奔涌,咽喉里荷荷声不绝。

他觉得,没一个答案,他死不瞑目。

宫胤终于停了停。

冬日清晨的风里,他的声音比风淡比雪冷。

“你毁她脸,我毁你国。”

易一一茫然瞪大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这下浑身抽动更急,连上翻的双眼都满满不甘和后悔。

何必当初!

何至于此!

易鄯垂头跟着宫胤,经过他身边,他又试图去抓易鄯,易鄯轻巧地让开了。

“其实……”易鄯轻轻地,似对他又似对自己道,“我就是个当卧底的命啊……”

他眼底,渐渐盈了浅浅的泪。

一生卧底,翻来覆去,永为无间,没有定性。

以后,还要做整个易国的卧底,将易国卖给他人。

这随风飘摇的,无法自主的,一生。

……

黑暗的室内,黑色的斗篷光泽幽幽。

斗篷里伸出雪白的手掌,掌间两枚冰球在慢慢搓动,奇怪的是,冰球在温暖的掌心,不化。

冰球搓动的声音,吱吱嘎嘎,听来有种奇异的恐怖感,在室内的其余人,因此低着头,不敢说话,让压抑的沉默不断发酵。

主子在思考决定重大事件时,不喜欢别人打扰。

良久之后,斗篷人的声音,终于缓缓响起。

“将易山的人,撤回来吧。”

众属下震惊抬头。

易山基地,是主子最为重视的基地,是他多年心血灌注之地,先不说那些还没完全成功的试验人,单只易山那种独特的功效变幻的沼泽泥,就能够令很多雪山难以使用的霸道药物存活,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药物培养地,一旦放弃,到哪里去找第二个易山?

“不放弃,就会被连锅端。”斗篷人声音听来倒没太多可惜,“毒蛇噬臂,壮士断腕。”

众人垂头,心中忽然涌起不安感受——见惯主上运筹帷幄战无不胜,这一段时间来却连连受挫,对手,真的如此强大么……

“我能找到一个易山,就能找到第二个。”斗篷人的自信,却似没有受损,淡淡语气,重新振作起属下的信心。

众人退下,去安排易山基地转移事宜,室中只留下了斗篷人。

他轻轻搓动着冰球,想着虽然易国那边还没有坏消息来,但直觉告诉他,事情一定不会顺利。

虽然计划没有问题,潜伏在吕卓鸿军中的天干第一星等人,会监督着易鄯,在关键时刻反水,无论被杀的是吕卓鸿还是易一一,还是一起死掉,天干第一星等人,都会帮助易鄯登上王位,再挟住易鄯,实际掌握易国王权。

他给易鄯下的,是他自己研制出来的独门药物,这药对世间一切药物都有排斥性,本身是毒,却是世间大多数药物的解药。

他相信,就算是宫胤,在他下了这药后,再想以药物之类手段挟制易鄯,都做不到。

可是哪怕这么万无一失,他依旧直觉不安,因为宫胤,看似声色不动,但大多时候,都会让人吃惊。

他眼底闪耀淡淡光芒。

对手强大,他喜欢,他不介意玩得更久一点。

这样他才有借口在这尘世继续历练,扩充实力,最终做成自己想做的事。

有些人生来为了缔造,而他,喜欢毁灭。

想到毁灭二字,心底便微微兴奋,狂野的欲望似被唤醒,手指无意识微微用力。

“嘎巴。”一声,冰球碎裂,每颗都化为一个小小冰球,闪烁阴冷之光。

……

易山。

一个个长形麻袋,从半山的洞中滑了出来,被一群蒙面人接住,送入隐蔽的大车。

还有很多人,在半山挖掘那些泥,一罐一罐装入特制的瓦罐,并将无法带走的沼泽泥洞封死。

半山的洞里,最后滑出的是一个人,失了腿,伤了脸,浑身皱缩,乱发间双眼幽幽如鬼火。

绯罗现在看起来,更加像一只鬼,半个月的缺药惩罚,让她恨不得再死上一次。

在山腹呆久了,已经无法适应外头的光线,她捂住脸,在那些人鄙弃的目光中,微微颤抖着身体。想着为什么会离开这里,是不是因为景横波?离开这里之后,自己又要过一种什么样的残忍生活?

茫然和绝望,如蠹虫,时时刻刻咬啮着她的心。

捂住脸的指缝里,传出女子恨绝的破碎声音。

“景!横!波!”

……

易国王宫最高处,天台之上,丝幔在天风中涤荡,拂过伫立男女的脸庞。

景横波负手立在最高处,遥遥看着易水的方向,喃喃道:“他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

在异国中枢之地,空手夺国,便如高空走钢丝,稍有疏忽,便是粉身碎骨之险,为此哪怕是她和宫胤,都丝毫不敢轻慢,在矫诏将易国重臣调走,控制住宫禁和王城,勒令一切边军都必须固守原地,不得调动之后,两人商量,由景横波坐镇易国王宫,监视王城动向,宫胤则亲赴易水,彻底解决那一群螳螂和蝉。

宫胤临别时和她说:“易鄯做了一辈子卧底,因此心性不定,分外渴望翻身自由。如果我不亲自到场,他也许就会被权欲所惑,做出些难以挽回的事来。”

景横波表示深深理解。易鄯是宫胤身边的人,因此比其他人更了解宫胤的手段,只有宫胤亲自到场,才能镇得住他,镇得住局势。

在宫胤亲赴易水之后,她也向已经奔赴易国的七杀发出了召唤,请他们帮忙协助,解决一些重要事宜。

但心中总有不安,她忍不住登高眺望,想着易国尘埃落定之后,宫胤真的能够一直陪她走下去吗?

身边耶律祁侧首凝视着她,将她被风吹乱的发,理了又理。

手指无意中绕着了一根头发,正好此时她在转头,一扯之下,掉了好几根头发,他急忙松手,欲待道歉,她却浑然不觉,只顾望着那方向,喃喃自语。

耶律祁的手,在风中顿了顿,越过她的发,轻轻落下。

哪怕他就在她身侧,予温柔抚慰万千,她的目光仍旧只落在山海之外,那个人身边。

他自失地笑了笑,停了一会儿,依旧再次理齐了她的发,怕短发迷了她眼。

人生,最无奈的不是爱而不得。

是爱而不得而不得不爱。

……

七杀在平原旷野上奔驰,大笑大叫。

“哈哈哈又有活儿干啦!”

东陂城,易国户部和吏部卿,正在焦头烂额处理赈灾贪贿事宜,被一群破衣烂衫的灾民围住各种哭求,忽然人群骚动,几个衣着光鲜的家伙,捧着不知从哪抢来的破碗,嚷着,“大爷行行好,我已经七天没吃饭了啊……”忽然就越过了人群,出现在两大高官面前,最前面那个高个长腿的,咧嘴一笑,道:“好饿,想吃人肉。”一手抄一个,把人扛了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