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偷香(第4/5页)

酒液辛辣,入喉如刀,沿咽喉如火苗蹿下,到了腹中腾一声,燃烧。

“够劲!”她忍不住赞,抬起眼来,一霎已面如桃花,眸中盈盈如秋水。

他见状轻笑:“你酒量似乎不怎么样。”

“谁说的?”她不服气,“我这辈子就只醉过一次!”

“哪次?”他低头斟酒,语气漫不经心。

她一顿,眼前掠过枫红叶绿,笑颜晏晏,一瞬间场景变,幽暗马车,对面男子银色的面具闪着冷光。

物不是,人也非。

不提也罢。

“忘了。”她道。嫌他倒酒太慢,抓过酒壶就倒。

“唰。”一声,什么东西飞过来,砸向车窗,他手一挥,那东西在即将穿过车窗时,倒飞了回去,哗啦啦一蓬鲜红血珠,喷在窗纱上。

景横波看见那是一只断手,她一阵恶心,手中一颤,酒液洒了几滴在桌上。

她有点惭愧,比起定力,她似乎差了眼前人一筹。

难道这一场战斗中的对酌,就是为了考考她的定力?

穆先生忽然伸手,蘸了桌上酒液,开始画图。

没画几下,景横波眼睛就亮了,这似乎是什么地图,一格一格的,又似乎是什么势力划分,难道是三门四盟七大帮在玳瑁的势力分布?

果然穆先生道:“三门四盟等掌控玳瑁,明面里的地盘很清楚。但上元城有些地方,却是诸家都不能争,没有争的要地……”

他列出了几个地方,景横波用心记住。

“主要堂口在这里。”穆先生拈起茴香豆,一颗颗地填进那些格子里。

“王宫在这里。”景横波拿起一块牛肉,搁在地图后方。

两人填着豆子,排着牛肉,喝着小酒,外头砰砰乓乓近在咫尺,似一曲别开生面入阵曲。

景横波面前一排茴香豆,死死堵住了通往牛肉的路。

“我想吃牛肉。”她伸筷去夹。

他手指一弹,茴香豆飞起,击落了她的筷子。

“想吃牛肉?先问问茴香豆同不同意?”他微笑,“每颗豆子都觉得,自己和牛肉炒一炒,才能成就一盘大菜,怎么能让你先把牛肉给抢了?”

“是吗?”她笑,“我把豆子都吃了,不就行了?”

她伸筷去夹豆子,他却倾倒桌面,豆子骨碌碌滚动,夹不起来。

她猛地一拍桌子,豆子齐齐飞起,撞在一起,但牛肉也飞了起来,她一手将豆子都抄在手里,大笑起身,用嘴去够牛肉。

“我的!”她嚷。

马车却在此时忽然一震,向前一歪,景横波一口将牛肉叼在嘴里,却已经控制不住身形,啪一下脸贴在了穆先生脸上。

她瞪大眼睛。

眼前是银面具,生冷的,坚硬的,咯得她鼻子生痛。

银面具下的唇,却不可思议的柔软,微凉的,薄薄的……

哦不那是牛肉。

两唇之间,还隔一块牛肉。

她背后什么架子倒了,正压在她背上,马车也歪了半边,但却没有倒下去。因为她先前防备着刺客推马车,拆走了轴承零件,马车只会倒,不会滚动。

她动弹不得,正要先把身后架子挪开,他忽然张开嘴,把那块牛肉给吃了。

牛肉给吃了……

吃了……

她脑筋有一瞬的短路。

吃完牛肉……就是唇……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下一瞬,似有意似无意,他的齿已经将她的唇,卷进了自己唇里。

清甜馥软……

她一惊,急忙向后拽,也不怕这用力扯破了自己的唇皮,他似乎轻轻一笑,咬了一咬她的下唇,微微带点力度,似一个惩罚,然而传到全身,却是一阵酥痒。

她禁不住微微一颤。

眼下的唇,晶莹淡红,如糖果色,想不到男人的唇,也可如此诱惑。她觉得美,却没有多看,微微偏转了脸。

他目不转睛望着她,眸中有种奇异的缅怀般的神色,手一挥,她背上一轻,架子移开。她立即起身,呼出一口长气,搓搓脸,将表情调整回坦然正常的模式。

“咳咳。”她咳,思考着该用一句什么样的话,既表达对他的谴责,又可以避免重提刚才的尴尬事件。

她不能责怪他偷香——是她压下去的,他只是吃牛肉而已,吃的过程中无意中碰到她的唇而已,这种事如果和他纠缠下去,吃亏的保证是她。

他却夹了一块牛肉,闲闲吃着,还对她让了让,道:“味道很好。”

什么味道很好?

说味道很好就说味道很好,干嘛盯着她的唇?

景横波觉得这个人,看着谦谦君子,实际上无耻恶棍。

她怒气冲冲地坐下来,恶狠狠盯着他,一挥手,将一个扑向马车车窗的刺客,给摔出了三丈外。

惨呼声里,穆先生神色不动,赞道:“陛下神功,非同凡响。”

“你知道我是谁?”她眯起眼睛,神情并不太意外。

“我在帝歌有眼线,知道陛下擅长轻功和内功。”他笑道,“没想到擅长得如此惊世骇俗,实在大开眼界。”

景横波的瞬移和控物,在大荒武人的眼里,不外乎也就是高深轻功和内力的展示,这么说倒也正常。

景横波并不奇怪穆先生能猜到她,自从她报出英白的名字,就等于告诉了他她的身份。

但她比较关心,玳瑁其余的江湖势力,有多少人猜到她目前在哪里。

“三门四盟等人,并不太清楚你的情况。”穆先生似乎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总知道她想知道什么,告诉她,“玳瑁离帝歌太远。这些江湖人盘踞此地,自尊自大,只想着自己的三分地盘,不太关心遥远皇城的动向。尤其你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个被放逐的失势女王,连护送军队都没有,他们没有兴趣研究你这人怎样。如果不是你手下那批新收的人,以及你和七杀的关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只怕你还没进玳瑁,他们就派人干脆将你干掉算了。”

“那也要能干得掉。”景横波冷笑。

“敌人轻敌是好事。”他用筷子指了指她,“轻敌者,自损实力三分。”

她明白他也是在告诫她,翻了个白眼,却没辩驳,想了想道:“你刚才告诉我,茴香豆们太多,如果都挤在路上,我想要获得王权会很难。唯有让茴香豆们自相残杀,才能真正清理了玳瑁。是这意思吧?”

他端过一只碟子,碟子里四面香糕,中间一颗糯米球。外头喊杀激烈,不断有人体撞在车身上,碟子里糯米球四处滚动,却始终无法冲出香糕的阻挡。

她伸筷,夹走了香糕,糯米球滴溜溜滚进她嘴里。

“玳瑁族长并非庸才,只是限于局势,不得不龟缩王城之内,以重兵作甲,和众多豺狼长期对抗。”他道,“困久了,外头的篱笆结了一层又一层,越来越冲不出去。想要自由,非得有人从外面,大力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