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谁记得他们曾经相遇(第2/3页)

  马蹄莲并不是在这山间小道旁能随意采摘到的花卉,这意味着这小家伙多半是从酒店里就拿到花,然后跟了他差不多四十分钟,还不惜在路上摔了三跤。马蹄莲倒是意外地没怎么被摔坏,只是花茎和花叶上沾了些泥。

  他看了会儿手上的花,又低头看了会儿她,然后他问她:“……你跟着我,就是为了送我这个?”

  小女孩一脸仰着头和他说话有点儿累的表情,伸出手招了招:“哥哥,你蹲下来说话。”

  他就蹲下来配合她的高度。结果刚蹲下来小女孩就捧住了他的脸,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东西撞上了他的嘴唇,吧唧一口还舔了舔。小女孩樱花色的嘴唇离开他,两只手也放开他时,他还在发愣,小家伙却已经有点儿羞涩地垂眼要求他:“哥哥带我玩。”

  还没等他回答,却突然惊讶起来:“哎呀,哥哥怎么脸脏啦?”说着就要抬手,“非非给擦擦。”

  聂亦无言地握住她的手腕,让她的视线够上她自己又是汗又是泥的小掌心:“说说看,为什么哥哥脸脏了?”

  小女孩定定瞧着自己的掌心,小声道:“哎呀。”

  他道:“知道不该……”

  小女孩无辜道:“原来非非摔跤了呀。”假模假样地说了声:“痛。”有点儿期待地看着他。“哥哥给亲亲。”

  “……”

  普通人里这样的四岁小孩儿,思维还没有开化,不讲道理也没有章法,当然更不能奢求他们的行动有逻辑。而这小女孩行动的无逻辑比他认识的所有四岁小孩儿都还要更胜一筹,简直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他知道了一个小孩子脑子里到底能住多少匹行空的天马。

  聂亦站起来,一只手揣在裤袋里一只手拿着她刚送的马蹄莲,沉默了两秒说:“我送你去找你爸妈。”

  小女孩表情一下子紧张起来:“哥哥生气啦?”

  他不是生气,只是有点儿处理不了这么大年纪的小孩儿,还是个在逻辑上这么不拘一格的小孩儿。正要随便安抚一下她,她却已经委屈地眨着眼,自己跟自己点头:“嗯,哥哥生气了。”

  原来这个年纪的小孩儿还固执,他纠正她:“我没有生气。”

  小女孩却坚定地摇头:“哥哥就是生气了,因为亲了哥哥,哥哥生气了!”

  “……”早就应该放弃和她的脑回路较劲,他无奈,一边掏出纸巾擦脸一边道,“就算要生气,我也该更生气你把我的脸弄成这样。”

  小女孩像是在听又像是没有听,两秒后鼓着脸颊道:“不怪非非啊,送花都是要亲亲的,痛痛也是要亲亲的呢。”

  这就是根本没有在听了……

  显然她还沉浸在“因为被偷亲所以哥哥生气了”这个假想里,并且认为自己为此而新想出来的理由很站得住脚,不惜费力组装出一个长句来说服他:“哥哥不知道吗,送花都要亲亲,摔痛痛了也要亲亲,礼貌来的!”

  聂亦已经擦完了脸,听到这新奇言论不禁又愣了一下:“礼貌?谁和你这样讲,告诉你这是礼貌的?”

  她像是被问住了,撑着脑袋思考了半天,最后不情不愿地说:“是非非自己想的。”可能自己也觉得既然是她自己想的,就不是那么具有说服力了,犹豫地问他:“哥、哥哥不喜欢非非了?”瘪着嘴就要来拉他,手伸到一半却突然“咦”了一声转身就跑了。

  聂亦那时候看她瘪着嘴挺可怜,原本已经打算忍着不适牵一牵她的小脏手了,结果站在那儿半天没回过神来。

  等追着她绕过那座遍布青苔的石灯笼时,却看到她靠在山边洗手,一边洗还一边奶声奶气地唱“洗刷刷洗刷刷,洗刷刷洗刷刷”。那是一条从山上蜿蜒下来的小水流,她弯着腰洗得很认真,唱得也很认真。聂亦悄悄走到她后面,抄着手看了她好一会儿,试探着模仿她的思路开口问她:“突然跑过来,是看到这个觉得比较好玩儿?”

  回头看到他她像是吃了一惊,却高高兴兴地站起来,冷不防拉住他的手,表情有点儿羞涩地和他讲:“不是的,哥哥不喜欢非非,因为非非刚才是脏小孩儿。”

  “所以?”

  她眨了眨眼睛:“都洗干净啦,现在哥哥要喜欢非非的呀。”

  他已经完全放弃再预测她的下一句发言了,继续问她:“所以?”倒是有点儿好奇她的没有逻辑接下来又会给出他什么惊喜。

  她很严肃地看着他,倒显得自己像是挺有逻辑似的:“所以要带非非玩,不丢下非非。”

  出人意料地,这两句话之间还的确有点儿条理,并且完全没有偏离他们谈话的大方向主题。聂亦考虑了一下:“我带你去找别的小朋友陪你玩。”

  自从把自己洗干净之后小女孩简直自信心爆棚,立刻抱住聂亦的腿,根本不担心贸然在人家腿上动手会不会被人家打一顿,还用鼻音撒娇:“要哥哥,不要别的小朋友。”

  聂亦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抱着腿撒过娇,他最熟悉的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就是母亲领回家里的简兮,但就算简兮想要亲近他,也只敢拉拉他的袖子。

  小女孩仰着头看他,眼睛水润,脸颊鼓起来,重复道:“要哥哥,不要别的小朋友。”

  按理说他应该是觉得厌烦的,可面前这小孩儿这么和他撒娇,他一点儿也没觉得讨厌。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对他有这么大的兴趣,但小女孩这么亲近地靠着他,让他觉得有点儿有趣。他问她:“你也不认识我,为什么非要我陪你玩儿不可?”

  她就咯咯地笑起来,放开他的腿将脸埋进他的手臂。埋了一会儿,又微微抬头睁开一只眼偷偷看他,却不说话,她的额发有些被汗湿,眼睛像是闪着光。又轻轻说了一声:“哥哥陪我玩儿。”

  他看着她,明明从不会和这些他觉得时刻会变小恶魔的小孩儿打交道,那一瞬间却不知从哪里生出善意,居然就点头答应了她的死乞白赖:“好吧,陪你玩儿。”他说。但还是和她讲了条件:“那看完这边的鸟居我就带你回去,玩儿一会儿就去找你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