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戏 补白(第4/13页)

  她就笑了笑,状似漫不经心:“那时候你教我认星座,那很有意思,有意思的事我比较记得住一些。”

  聂亦看着她,包括她的笑和她的漫不经心。

  聂非非从聂亦眼里看到自己的影子,但他并不清楚自己现在在聂亦眼中是个什么样子,她只是想,在这里遇到也好,能说一声再见也好。

  星辉洒落,映照在他们身上,柔软中含着凉薄,似乎真像是那些穿越亿万年不灭的来自宇宙深处的光落在他们身上。

  他们之间有片刻的沉默。聂非非捏了捏自己的脸让自己放松,嘴角绽出一个自然亲和的笑,她站起来向聂亦伸出了手:“你在离婚协议里补偿我那么多,就在这里说声谢谢也说声再见吧,祝你幸福,聂亦。”

  她并不觉得这句话有哪里不合适,但在她握住他手的那一刹那,却发现微微抬头的聂亦,神情里含着一丝毫无防备的伤痛。

  他的嘴唇抿紧,没有回给她只言片语。他的手指很凉。

  谢仑知道聂亦和聂非非之间发生了一些事,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也不太清楚。聂亦从没有同朋友探讨个人私事的兴趣爱好。

  谢仑旁观了一阵,发现这事挺有意思,聂非非回S城已一个多星期,据说一直住在红叶,几乎不曾回过聂家;雍可这一阵对聂亦却可谓紧迫盯人,私底下可能不太盯得上,但公开的场合,聂亦出现在哪儿她就必然出现在哪儿。

  秋声园的某个饭局下来碰到雍可,谢仑看着她,神色颇有些复杂:“你天天这么缠着聂亦,很惹人烦的知不知道?”

  雍可脸色发白,却还是倔强地昂着头直视他:“是聂亦他这样对你说?”

  谢仑自己也察觉到那句话有多伤人,可看着她那模样,自心底升起的怒其不争的愤恨让他忍不住就是想伤害她:“你没看出来聂亦他根本就懒得理你,是吧?”

  雍可眼角泛红,好一会儿,道:“我是看不出来你们都在想什么,你喜欢我,可你又最爱伤害我,好,你说聂亦不喜欢我,懒得理我,如果他不喜欢我,他又为什么打算和聂非非离婚了?”

  这时候谢仑才知道聂亦和聂非非之间的问题闹到多大。而雍可那样毫无犹疑地说出“你喜欢我”,也让谢仑有一瞬间愣神。他靠在走廊的拐角注视着那样的雍可,第一次认真考虑,是该好好整理一下对这女孩的感情了。如今他对她一定不再是喜欢。从少年到青年,他们认识的时间太长,他对她的感情也太复杂,爱、恨、恼怒、失望、怜悯。如今,这情感还剩下什么,或者又变成什么样了?

  他叹了口气,放缓了语调,心平气和地劝说她:“你也说聂亦只是有打算和非非离婚,无论如何他们还没有离婚,你这样介入进来,实在不太像话。”

  但雍可只是红着眼睛看向窗外,许久,沙哑道:“我放弃了一切,已经是孤注一掷,所以绝不能输。”那森冷的语调空荡荡响在冷寂的走廊里,是独属雍可的固执与傲慢,却不知为何让谢仑有点心凉。

  周六傍晚,当谢仑接到雍可的小助理Susan打来的电话时正在开车,车上还有聂亦,两人刚从一个真人CS野战上下来。这活动是谢仑组局,原本是打算帮这阵子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来的聂亦转换心情,枪林弹雨下来,却输得连原本热爱生活的自己都要生无可恋了。

  车上高速,两人随意聊了两句谢氏刚在海外启动的一个度假酒店项目,Susan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小助理虽见过大世面,但雍可未退圈前的大世面都由Ada处理,她实在不用费这份心,因而电话中颇有些六神无主。

  谢仑几乎是在挂掉电话的同时脚下加速:“耽搁一阵再送你回去。”

  聂亦坐在副驾驶座偏头看他,谢仑冷着脸:“雍可在夜店买醉,不知道招惹了谁,我去接她一下。”

  聂非非带着许书然走进那家酒吧,熟门熟路地点了两杯生啤、两碗炸酱面,两人刚加完班。侍应生将啤酒端上来,认出聂非非,笑着打招呼:“非非姐,好久不见你,又来吃炸酱面?”聂非非笑眯眯点头:“是呀,你们老板娘这手炸酱面可比她调酒高明。”侍应生假装谨慎地四处看看:“可不能让老板娘听到这话呀……”

  两人寒暄时许书然已经拆开筷子和纸巾,待侍应生离开,环视了一下身周的灯红酒绿:“你以前说你常逛夜店,就是来吃炸酱面?”

  聂非非依旧笑眯眯:“离我的工作室近嘛,加完班吃碗面,你会发现生活其实没有那么面目可憎。”

  许书然做惊讶状:“我以为你精力充沛,从不感觉生活面目可憎。”

  聂非非就叹气:“别人我不好说,不过许导你总该知道连加一个星期班是什么感受吧。”眉毛弯起来:“幸好我们还有这家炸酱面店。”

  许书然道:“人家这是家酒吧。”

  聂非非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随便了。”表情和动作却突然停了一下,许书然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不远处坐在吧台的一个角落里撑着额头喝酒的雍可。有个不认识的男人举止暧昧靠坐在雍可旁边,两人挨得很近,雍可的小助理Susan被晾在一旁。

  正好面送上来,两人收回目光默契地没有提刚才所见,服务生贴心地端上来一杯热柠檬水,聂非非捧着热柠檬水招呼许书然:“尝尝,全城最好的。”

  炸酱面味道的确不俗,但两人都吃得有些心不在焉,聂非非是因雍可而心不在焉,许书然则是因聂非非而心不在焉。

  面吃到一半聂非非停了筷子:“我去趟洗手间。”

  许书然目送她的背影,却看到她绕去了雍可喝酒的吧台。

  聂非非吃面的时候想了整整三十秒,自己到底管不管这闲事。这家酒吧的格调不错,私密性也还算好,的确常有娱乐圈人士光顾,她还曾在这儿碰到过天王天后。但大家自会去小包间寻欢作乐,谁会像雍可这样生怕不能被认出来似的倚在吧台买醉。

  聂非非在想,离了Ada雍可她是否连基本的生活自理都存在问题,就看到挨着她的陌生男人轻浮地靠着她的耳畔说话。雍可懒洋洋地勾起一边嘴角笑,那笑容已然不甚清醒,男人趁机又推过去一杯酒,雍可的小助理Susan想把酒杯推开,雍可却是豪量,错开小助理的手端起来一饮而尽,接着撑不住似的柔弱无骨地靠在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