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若是寻常妖修, 定然是不可能从各门各派的围攻下脱身的。

然而万年的赤羽火凤,周身都是真火, 在此除了沉晦之外根本没人能够轻易靠近。

就算沉晦能够靠近,但是显然那凤山妖主并不打算与他交手。

他只将陆岭之抱走,没有过多的停留。

可能他很难应付沉晦他们,若要有心走,他定然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这一点赤松子还有其他修者都知晓。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满天火光之中,那个身影随着火焰一并消失在了视野里。

心下很是不甘,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这赤羽火凤的速度。

凤凰于飞,除了游龙是没人能够追上的。

此次摘英会没了那段根骨, 暂时也没找到合适的作为魁首的奖励。

再加上还未开始就染上了血光,这是修者最为忌讳的。

因此今年的摘英会便就此取消了。

昆仑作为今年主持摘英会的宗门, 知晓各派都为此准备了很久。虽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他们昆仑倒霉, 却也还是散了些法器丹药以做安抚。

“沉宗主,此次作为摘英会的主持方,我们昆仑不查放了妖修进来的确是我们的责任, 我们也愿意承担。”

“可归根结底, 这妖修也是你们万剑仙宗先放入宗门的。要不是你们这一次识人不清, 带了他进这死生林。他又如何有机会来这九重塔, 又怎么会闹得如今这副荒谬境地?”

沉晦手轻轻搭在了玉笛之上, 如玉微凉的触感让他手上动作一顿。

“那赤松子阁下当如何?但说无妨。”

“老夫倒也不如何。就是觉着这件事不仅是我们昆仑有责任,你们万剑仙宗也有。我们出些法器丹药补偿今日来死生林的各派修者,这是自然。但是你们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赤松子说这话的时候, 周围的各派的修者也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他们视线隐晦地往沉晦身上落,哪怕没有当着他的面言语什么, 可眼神已经很说明一切了。

他们也觉得赤松子说的是那么回事。

或者更准确来说,这主要责任应当是由万剑仙宗的人担。

“是啊沉宗主, 是你们万剑仙宗先识人不清让这妖修入了宗门,而后他又来这九重塔盗这根骨。谢道友明明有机会就地诛杀了那妖修,最后却收手了这才让那凤山妖主觉察了气息,找到了这里……”

“听各位这么说,反倒全是我们万剑仙宗的错了。”

沉晦勾唇笑了笑,可眼底里没有丝毫笑意。

这模样赤松子很是眼熟,当年沉晦诛杀那些入宗门逼死他道侣的时候,也是这般凉薄神情。

赤松子心下一惊,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灵剑。

沉晦瞧见了只是淡淡扫了对方一眼,并没有旁的动作。

“若阁下真要论什么因果始终,那这责任无论是因还是果,应当都是你们昆仑的事情。与我们宗门毫无干系。”

“这赤羽火凤的根骨是你剥的,若陆岭之根骨完整,他也不会逃入万剑仙宗,更不会来今日摘英会,进这九重塔取这根骨。”

“沉宗主这是何意?我们剑修斩妖除魔义不容辞,难不成当年我在碰上那妖修的时候不该对他动手,难道像你徒弟一样心慈手软放他离去吗?”

赤松子被沉晦这话给激到了,长长的胡子被气得吹起,眼睛也睁得老大。

“我就算当时不剥了他的根骨,那他恐怕已经到了元婴,成了一个不小的祸患。那便是助纣为虐了。”

“阁下一向道心稳固,有理有据。”

沉晦示意元昱过去看看谢伏危的伤势,见没什么大碍后,这才抬眸继续说道。

“不过我们万剑仙宗一向贫瘠,比不得昆仑财大气粗。这补偿一事,可能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更何况我们宗门的弟子如今陨落在了你们的地界,这一命你们看来是她咎由自取,不值什么钱。”

“可她是林风的徒弟。”

因为沉晦和林风的关系微妙,他很少在外面提起林风,赤松子听到这里一时之间有些愣住了。

他原以为苏灵资质极佳,是个天生的剑修。应当是沉晦的小徒弟。

不想竟然是林风门下的。

林风是一个器修,与剑修相比他的确没什么威胁。

但是他却不是一般的器修,是仙门各派里唯一一个元婴修为的器修。

他或许打不过赤松子他们,可却没什么人愿意与他交恶――因为他能造出神兵。

林风是用不了什么剑,可只要他愿意,一件称手的神兵为酬劳,便能引的各派大能为他了结仇敌。

更别提其他高阶法器了。

器修用不了剑,却能借刀杀人。

“今日他徒弟死在了你们昆仑,这补偿我们可以给,但是你有命来偿吗?”

那是杀气。

沉晦的杀气凛冽,化神后期的杀意是能够全然将他压制到不能动弹的。

赤松子原以为沉晦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不然也不会从开始到现在便任由他们处置苏灵和陆岭之。

可如今看来这疯子还是当年那个疯子,他心中根本没什么道义善恶。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无所谓旁人的看法。

就像当年血屠各派时候一样。

赤松子心下一动,莫名有些庆幸苏灵于沉晦没桃源主那般重要,不然今日他也不会冷眼纵容他们如此。

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藏青色衣衫的青年抱着苏灵缓缓朝着他所在方向走了过来。

谢伏危身上还沾染着苏灵的血,他每走一步便有血迹落在地上。

赤松子就站在九重塔的塔门口位置,他要出去必然经过这里。

“让开。”

按照谢伏危的辈分,他就算不称呼赤松子“剑主”,也该称一句“阁下”。

然而他并没有,只这么垂眸直勾勾注视着他,冷冰冰地吐露出了这两个字。

赤松子有一瞬恍惚,眼前之人好像和当年的沉晦的模样重合了。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不知道时候侧身让谢伏危过去了。

“这小子什么态度,竟然敢对剑主……”

“够了。”

赤松子沉声开口这么打断了身旁弟子的话,他压着心悸,保持着往常一样的平静。

“一个丢了魂,失了道心之人而已,与他计较这么多做什么?”

……

回去的路上苏灵身上的血污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身上的衣服也被换了一件崭新的。

少女就这么被谢伏危抱在怀里,面容恬静,好似睡着了一般。

只是没了气息,一片冰凉。

红绡在后面默默跟着,她的视线时不时往苏灵身上落,好几次想要过去看看。

但是只要她一靠近,不知春的剑刃便直接抵在了她的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