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殊死(20)(第2/4页)

机扩声停止,衣甲声隐隐传来,紧接着,是一人急乱稳健的步伐声——

地道阴暗,来人三步并作两步,辛鸾还没看清相貌,向繇那头已经发出一声赞声:“阿豪?!”他畅快道:“你来的正好!”

来人居然是下山城苦苦寻找的飞将军申豪!

辛鸾嘴唇轻颤,眼中露出惊惶,他前日对他做缓兵之计,不想他已经卷入向繇的阴谋,他心底冰凉,一时拿不定申豪今日,到底是申睦向繇的侄儿,还是他的赤炎十一番少将军?

申豪显然也是没有料想巨灵宫之上,两方对峙已经到了如此凶险的关头,看着诸己横剑自己小叔叔颈上,辛鸾和向繇各自剑拔弩张,在百余台阶的正中,直接僵立住了——向繇不由催促:“阿豪你还等什么?过来啊!”

那方邹吾却轻笑一声,淡淡道:“向副,省省吧,他已经将你布在地宫的油墨石脂,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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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墨石脂,向繇要向夷平渝都,无论如何都跳不开的最后的一击。

渝都城外故作骚乱,向繇顶多是一硝二硫三炭的伏火雷,骤然发作的确形势骇人,但是只要百姓和官廨反应过来,做好疏散,排查伏火点,死伤损失尚可在控制之中,但是地宫底下那天然的油墨石脂一旦引燃,那就直接迎来天劫雷刑,渝都覆巢之下,再无完卵!

邹吾刚刚急上巨灵宫,迎面撞上的就是申豪,他知道他是知情人,但是他不信他良心全数泯尽,当时他急救辛鸾,懒得与他动手,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只撂下一句话:

“云顶之争不涉无辜,渝都若毁,你申家就是千古的罪人!”

他们的争斗已牵动四方,若是还要屠戮百姓,申豪也是保家卫国之人,他于心何忍?

邹吾这一句显然出乎向繇所料,他再看申豪眉头紧锁、没有否认,还有什么不懂的?

向繇神色陡变,忽然如狼似虎地咆哮一声:“申豪,你到底是哪头的人?!”

申豪目光沉重,似乎连与向繇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只几乎祈求般的一句,“婶婶,我做不到……这是渝都,这么多人,怎么能就这么毁掉……”

这里是南境的心脏。

渝都纵然照比东境神京有千般的不足,可是他对这里有感情,他在这里盖民房,训新兵,埋锅造饭,重建城防,和兄弟一起,赏美人、尝美酒、冲撞宵禁、寻欢作乐,东境挑衅,他紧守家门,渝都大疫,他迎难而上,这一个月里,他为这个城池流过泪,流过汗,为它跨越边境封锁,奔波劳碌,运送草药,外人总说渝都民风彪悍,治安混乱,声色犬马,礼教未开,可这里纵然有万般的不是……

“非战非乱,怎么能因为巨灵宫这样的理由,就这么毁掉?”

申豪幽黑的眸子像一滩水,肩膀上好像压着万钧的重量。

可向繇只感觉到背叛:“所以你就让我和你小叔叔去死嚒?”他大笑一声,暴风骤雨一样猖狂,“那你来吧!像你绑申良弼那样,绑了我们,再把我们一家都送上断头台你就畅快了!”

这苛厉的声音让人发寒,连安哥儿都不安地抓住了他的衣裳。

辛鸾眉心一紧,不由看向申豪。

申豪当然不会应向繇的话,他做了这样的决断,在渝都第一次是暖阁,第二次是宣余门,第三次在巨灵宫,他一次次抛下了自己的血亲,一次次站在了辛鸾的这一边,他如何敢回复这从来不曾薄待自己的小婶婶?

申豪肝胆尽烈,再抬头,只能朝邹吾恳求:“武烈侯,这是我小叔叔,君子不困人于厄,我求您高抬贵手。”

这请求何其卑微,申向手中此时已无筹码,辛邹两人如何能听他的?

但是奇异的,大殿里居然没有一个人对这个请求表达直接的否决,辛鸾没有说话,邹吾也没有说话,两人都有些眼观鼻鼻观口的意思,卓吾旁顾两方,觉得局面已然掌握,干嘛迟疑?忍不住踏前一步,上前就想去替申豪拿人!

“殿下。”

卓吾一副要棒打落水狗的架势,辛鸾反应不及没拦住小卓,墨麒麟见状却已然插口。

他口气不善,却冷静威严,小卓受他气势胁迫,居然像他怕他暴起冲过来一样,远远地停下。

“殿下还记得刚刚你我的约定嚒?”

墨麒麟不慌不忙地看了眼卓吾,又将目光转向辛鸾,辛鸾点头,“嗯”了一声,他敬重这个男人,哪怕刀斧加身,也自岿然不动,一柄诸己,可以牵制他的行动,却不能压住他的气势。

“殿下刚刚说了一句:若重罚结盟破裂,那便顾全大局,先做权宜之计。还作数嚒?”

邹吾眉心一跳,他一向言而有信惯了,心道这俩人怎么还做这样的约定?还有此人可真是个人物啊,若是寻常人遭遇了向繇那么一出,早就没法泰然了,他在眼下这么个局面还能分得出心神抓住个要害。

可墨麒麟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辛鸾当即一笑,几乎讽刺:“向副引雷,渝都大乱,行经已与叛逆无异,南君还想让我顾全哪个大局?”

他脾气是好,但是大事上从来底线分明,墨麒麟以为他会拘泥这个,那不可能。说着辛鸾瞥了眼戒备的向繇,淡然轻笑,“倒是南君,向副如此罪大恶极,您还要为他出头嚒?”

小卓闻言也讥笑,忍不出朝向繇出言嘲讽,“我看向副也是自领认罪比较好,天理昭昭,难不成还能逃脱不成?”

“笑话。”

向繇听申睦辛鸾说话并不插口,但是卓吾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踩菇他?他嘴角挽出明丽的笑,自在轻闲得好像在谈论一道菜肴,“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杀一人是盗是匪,杀千万人是圣是雄,小孩儿你知道什么?真以为自己认罪伏法披枷带镣,就可以教训长辈了?”

卓吾一时激愤,咬牙切齿:“你一败涂地还敢嚣张?!”

辛鸾断喝一声:“小卓退下!”

卓吾被他一凶,这才悻悻退后两步,心道:我厉害的还没说呢?那个来路不明的小孩儿,向繇不男不女的搞邪教,他要是都骂出来,羞也羞死他!还容得他这样嘲讽我?

辛鸾想的确是让小卓吵吵也吵不出什么是非曲直,逼急了说出什么不堪的话来,凭白掉他们的体面,再者向繇说得也没错,此人敢渎神,敢逆天,无视人伦,倒行逆施,十数年来手握重权养尊处优,玩弄人心颠倒众生,这样的人,根本不能指望他伏法,接受世俗的审判。

所以他也不和向繇纠缠,直接和申睦做最后的确认:“南君听到了?所以还坚持为向副担待,是嚒?”

申睦神色淡漠,似在嫌他啰嗦;“先有保家,再有卫国,你们大公无私,我来守妻护子,无需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