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可是,我为什么要听你解释?”郑茹兰看着他,安静地问,“如果我想要听解释的话,早就应该去找你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这时候她的脸上没有笑意,却是也没有太多的难过,正是因为太过平静,让魏楚铭微微地愣了那么一下神。

随后,嘴角微微抿紧了几分:“我以为……”

“你以为只要你说什么,别人就应该要听吗?”郑茹兰轻轻地后退了一步,将两人的距离再次拉开,“魏大人,你是当朝首辅,做事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可我只是一个平常不过的小百姓,不懂什么大道理,只不过在寂照庵的时候,确实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魏楚铭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声音隐约有些微哑:“想明白了,什么?”

郑茹兰的神态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平静,越是这样,越让魏楚铭的心往下沉落下去。

一字一句,落入耳中的时候,都像是带着一根根尖锐的针,扎出无形的血。

“想明白了,什么叫做门当户对。”郑茹兰似乎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无奈地勾了勾嘴角,“当初我小娘认识父亲的时候,就是因为门第的悬殊吃了不少苦头,可是她不舍得两人的感情,依旧义无反顾。可后来呢,父亲是成亲了,娶的却是我现在的母亲。小娘气过怨过,听了父亲的解释之后又不争气地心软了,最后还是以妾室的身份纳进了府里。她以前为了父亲到处奔走落下了不少的病根,生下我之后身体愈发不好,在我七八岁的那年就过世了。”

说到这里,她稍稍顿了顿,就这样抬头看了过去,直直地对上了魏楚铭的眼睛:“父亲当初娶母亲,确实是有他的难言之隐,我也相信他对小娘的感情是真的,在过门之后也一直好好地照顾着她,没舍得让她做过一次粗活。也正因此,我从来没有同父亲谈过小娘的事,可实际上,不管父亲在之后如何补偿,其实我一直都为小娘感到不值。魏大人,你能明白,我为什么觉得不值吗?”

郑茹兰从头到尾没有提他们两人的事情,但是魏楚铭却是完全明白了。

不是因为生气而不想听解释,而是在她看来,解释真的是一件完全没必要的事。

她失望的不是和亲那件事的本身,而是,他在那件事上表达出来的态度。

魏楚铭感觉心头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静一些:“这件事是我不对,我不应该不同你商量就擅自做下决定,更不应该……什么事都瞒着你。你可以告诉我应该怎样来补偿你,只要你说,不管什么事,都一定为你做到。”

“不用了。”郑茹兰觉得自己去庵里住了那么一段时候真的变得特别佛,以至于连说话的时候都带着那么一股子佛性,“魏大人,你我本无缘,眼下恢复了各自的生活,正是最好的结果。”

说到后来,就差直接在话里加上“施主”两个字了。

有什么东西在胃里狠狠地翻滚了两下,魏楚铭压低的唇角没有了半点温度,他看着郑茹兰那一脸平静神情,好半晌,才控制住了将人一把揉入怀中的冲动。

有什么情绪在体内疯狂地冲撞着,许久才再次挤出一句话来:“这,不是结果。”

郑茹兰把认为该说的已经都说了,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微微垂落眼睫,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回去吧。”

……

两人离开的时候受尽了瞩目,此时一前一后地一同回来,更是让氛围愈发微妙了起来。

魏楚铭没有回去自己的高位,而是直接在郑家人旁边挑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了下来,说是在喝酒,视线却是毫不避讳地始终落在郑茹兰的身上。

郑茹兰对这样直白的视线下视而不见,就这样神色淡淡地拿起了一块糕点,送入嘴中吃了起来。

宴会已然开始,宾客们也开始陆续走动了起来。

郑家几人的位置本是落在较偏远的位置,但是因为某个心照不宣的原因,忽然涌来了一堆人,恭敬无比地说要敬酒。

郑子晋在这样的阵仗下拧起了眉心:“不好意思,我家三妹不胜酒力。”

可惜盛情难却。

郑茹兰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不想让兄姐为难,脸上挂上了笑容就要伸手去接。

指尖还没碰上酒杯,就被一个人先一步抢了过去。

男人平静无波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帮她喝。”

这些人本就是奔着讨好首辅大人来攀的交情,万万没想到魏楚铭居然会直接过来挡酒,周围静了一瞬之后顿时吹捧之词更是一浪高过一浪:“魏大人真是怜香惜玉,倒是我们孟浪了。”

魏楚铭面不改色地一口引尽,视线又朝周围扫了一圈:“没人了吗?”

他平日里不算喜欢杜康这种东西,此时此刻却感觉胸口上好像压了什么东西,有种疯狂地想要好好喝上一顿的冲动。

其他人纷纷反应过来,热情无比地将酒杯递了过来:“敬魏大人一杯。”

经过魏楚铭这么一打岔,郑茹兰的身边倒是彻底清静了,只是这时候看着他这一杯接一杯喝酒的样子,不由陷入了沉默。

这哪里是挡酒,根本是在给自己灌酒。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谁也没想到魏楚铭今日居然会这么给面子,转眼间又围了更多人过来,显然谁都不想错过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魏楚铭在众人之间谈笑风生,神态间依旧是那肆意张扬的样子,只有一双眼眸,深邃如渊。

全场一派和乐融融的样子。

宁容本在同恭亲王闲话家常,等谈完了起身,见魏楚铭居然依旧在那饮酒不断,整个眉心才彻底地拧了起来。

视线扫见人群中的郑茹兰,他快步走去悄悄地将她拉到了旁边:“郑三姑娘,你与魏楚铭之间怕是有什么误会。”

郑茹兰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他们有误会,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宁将军,我们没有误会,而且,也已经说清楚了。”

“说清楚了?”宁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众人簇拥下的某人,勾了勾嘴角,“我怎么觉得,这可不像是说清楚了的样子。”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掏出一封信塞进了郑茹兰的手中:“这封信原本早就应该送到,之前因为一些原因耽搁了。今日一来,我也算是完成了嘱托。你们的事我也不想多搀和,这信想看就看,不想看直接烧了也行,不过现在还得麻烦姑娘帮个忙,让某位病人赶紧消停一些。这身上还带着未愈的刀伤,继续喝下去,太医院的那几位老大人们估计又有的折腾了。”

郑茹兰看着手中的信封愣了一瞬,才回过神来:“什么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