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念奴娇(18)(第2/2页)

晏清河那点鬼心思,两人都摸得清清楚楚,这一回,颍川城还没能拿下来,他们的福星慕容绍就这么死了,晏清河怎么能放过程叔叔呢?他不至于昏了头,还敢收留人!

前后这么一思量,越发觉得不可靠,心头突突狂跳,她怕极了,媛华还要再劝,程信却道:

“你放心,我有法子说服他,再说,我走前,已经跟蓝泰联络上了,日后,咱们还有的是机会!”

个中曲折,程信似也不愿同她多说,多问了几句归菀,得知如今被接到晏府,有媛华照应,十分欣慰,见不宜久留,在媛华忐忑难安的目光中悄悄逃遁了。

走出来,日头照的媛华发晕,这一路,不知怎么回去的,一颗心不是在胸腔里,而是卡在喉咙眼,堵得人惶惶,要下不上。

临到晏府,努力平息,压住方才的那股激荡,这才神色如常地进来了。

和归菀笑着抱怨了下日头,又神神秘秘一拉她的手,说起还愿的事来了:

“菀妹妹,你不知道,我早先随老夫人去庙里,当时,许了个愿,如果能让我们姊妹两人团聚了,我就去还愿,”说着,一甩手臂,皱眉直笑,“抄几卷经书,胳臂都累酸了,佛祖要是再不笑纳我可也没办法了!”

归菀不疑有他,只是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惑然:“姊姊,以前咱们在会稽,从不拜佛的,你怎么现在喜欢去庙里了?”

的确如此,这本不是她们家学所涉。

媛华笑意一顿,淡淡的:

“以前确实是,子不语怪力乱神,可经了那么多事,凡胎肉体,总要有个盼望不是吗?圣人教诲的那些,我是看不到希冀了,君子仁人,在乱世里是活不下去的。”

一席话,说的归菀默然,想了想,把手底书一放,轻声道:

“姊姊,你不要看一时,圣人活着的时候,也不是一帆风顺,岁寒知松柏……”

话没完,察觉到媛华神思不在眼前,归菀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几句,是不是想听,遂把话一收,不再说了,把她没绣完的帕子拿过来,两人凑到一处,换了话头。

刚片刻,媛华想起来似的,怪不得觉得不得劲儿,原是早就口干舌燥,喊了两声喜鹊,却不见人进来,定是又偷懒指不定在哪一处睡死了,媛华叹气:立夏以来,喜鹊每日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永远都是一副睡意朦胧的模样……这个丫头,早该支出去了,倘是她管家,虽不至待人苛刻,可眼睛里也绝不容这样的惫懒丫头在眼皮子底下不像个样子。

这么一想,媛华索性把廊下的丫头叫了进来。

然而,解了渴,照例总是走神,绣针一戳,手指上便多出了个血点子,归菀霍地起身,这就掏帕子想给她擦,媛华却把人一按,放嘴里吮了,轻松笑她:

“小事呀,菀妹妹你慌个什么?”

话说间,目光一调,看着窗外地上被日头射成点点白光,起身走到盆前,拿澡豆胡乱搓了半晌,怔怔瞧着水底那双素白的手:

程叔叔这会儿,也早该摸索到双堂了吧……

彼时,晏清河忙完公府的事,过来饮冰镇的酪子,一脉清凉下去,五脏六腑都被浸透了,外头蝉鸣消一阵,涨一阵,他仿若未闻,从案头里翻出一沓公文,站在那,胳膊腿一动也不动,唯独两只眼睛,迅速地在白纸黑字上掠着。

再繁杂的头绪,他一经手,很快就能找出个一二三来,晏清源给他配置的公府班底,确是用起来也十分顺手。

门壁被一敲,阿六敦罕有的一脸急色进来,也顾不上他在做什么,走过来,在耳边好一阵低语,晏清河吃了一吓,两道短眉攅起:

“他要见我?”

阿六敦直摇头:“太原公,他胆子太大了,居然还敢回来,属下以为,太原公不若假意接纳,再杀了他!”

晏清河心思却急转直下,从一开始的惊诧,早变作其他:“不急,我有话问他,你让他进来罢。”

看主人还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阿六敦无奈,把人领进来,彼此目光一撞,这两人之间,倒一句废话寒暄也不需要,晏清河面无表情一脸苍白地看着来人:

“程将军,这一回大手笔,说罢,你跑我这里来,是什么打算?”

程信朗声一笑,连带着疤痕七扭八错地盘踞到了一处,越发触目:“太原公才是好定力,换作别人,早吓得恨不能立刻杀我,可我知道太原公不会。”

绝非拍马,晏清河也听得索然无味,完全不想浪费口舌,眼睛刺着他:

“你是不是见过顾媛华了?我告诉你,这件事,不难猜,一旦被大将军知道,顾媛华必死无疑。”

程信不以为然,一笑应对:“我二人见面,极为机密,晏清源抓不到阿媛的把柄,再说,我现在不是已经在太原公的府上了吗?”

见他眉眼间尽是自信,晏清河微微笑了:

“程将军,这世上没有天衣无缝一说,我不就知道了么?”

程信脸上一变,随即镇静回说:“那是因为我一直在太原公这里,你有迹可循,可晏清源,不知道我这么个人,”说着,把后半句一吐,压低了嗓音,“我既能毁慕容绍,也自能帮太原公毁了晏清源。”

等了片刻,不见晏清河脸上有什么动静,却也十分耐心,终于,晏清河慢慢启口:

“程将军果然有魄力,哪怕拉着故人一起下水,我可以跟将军共谋大计,可我要提醒将军,大将军杀顾媛华,不需要证据,他只要动了疑心,就可以杀人。”

“太原公有法子救对不对?”程信并不慌,开始跟他讨价还价。

晏清河这才又慢慢笑了:

“那要看将军怎么报答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