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戏问花门(第2/3页)

楚辞虽然有心与他说话,但他眼中只能看到玉笙,因此虽然日子久了,他们仍未说过一句话。

乞巧节那天,玉笙刚上台,楚辞便看到一众世家公子走了进来。程衍走在最前面,一袭月白绣竹长衫,手里把玩着一把扇子。

管事还是第一次见这阵仗,怕小厮们招呼不周到,便让楚辞前去招呼。

能与程衍厮混在一起的,自然也是些浪荡公子。楚辞刚走过去,便有一人拉住了她的手,话语间皆是狎昵:“这是哪位姑娘呀,这身段儿,这模样,怎没见你唱过?”

楚辞想甩开他的手,只听他又道:“姑娘可会唱西厢记?不如就在这里唱一段吧。”

众人闻言,皆以戏弄的眼神瞧着楚辞。

楚辞垂眸,在西梁时,程衍调戏她,被她揍得鼻青脸肿。如今这人连程衍的手指都比不上,看着就让作呕。

她想给那人一耳光,然而,还未来得及抬手,耳边便传来一个清朗戏谑的声音。

“阿远,你的眼光何时变得这样差,不过一个粗使丫头,连玉笙的一半都不如,你竟瞧上了她?”

闻言,阿远松开了手,点头道:“一个下人,白白污了本少爷的名声。”

众人皆大笑出声,喧闹中,楚辞一下便分辨出了程衍的声音。她没有看便能想到程衍此时的样子,戏弄、不屑一顾,就像是以前在西梁时,他对待那些瞧不上的姑娘一样。

她突然有些难受,这种感觉比看到他与玉笙在一起时还要强烈。

众人嬉笑间,小厮端着茶水,待要来到这桌时,身旁的看客听得认真,起身要鼓掌。他动作太大,一下子碰到了小厮的胳膊。

滚烫的茶水直直地朝楚辞泼去,小厮吓得惊叫出声。

楚辞心头一跳,眼见要躲不开,便感觉有人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后,接着,纸扇一转,便挡在她面前。

纸扇上的水墨画瞬时晕开,月白的袖子上也溅满了水,有几滴落在那白皙的手背上,一时间,胳膊和手背上猩红一片。

“太子爷”被烫了,大堂里顿时慌乱起来。

掌事一巴掌拍在小厮的脑袋上,一边弯着腰给程衍赔不是,一边尖叫着让人去喊医生。

楚辞眼皮直跳,她抓住程衍的胳膊,道:“我带你去上药。”

程衍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的手,不以为意地道:“不碍事,只可惜了这把明朝皇帝爷用过的古董扇子。”

他这番话不失礼数,却又十分疏离。

【四】

程衍烫伤后便离开了,楚辞打听了许久,这才找到程公馆的位置。

门前有卫兵把守,她进不去,便在一旁等着。

她一直从中午等到下午,傍晚的时候,终于看到程衍带着下人走了出来。

她动了动酸麻的脚,迎了上去。

“你的伤怎么样?”

未等程衍说话,她便将伤药递了上去:“我去医馆配了药。”

下人看到后,嗤笑出声:“我家少爷生病,请的可是奉天城里最好的医生,用的是最好的西洋药,你拿的这玩意儿,值几个钱?”

楚辞的手指动了动,胳膊缓缓沉了下去。

程衍只是朗声笑道:“姑娘莫放在心上,本少爷向来心善,当时的情景,若换作阿猫阿狗,本少爷还是会救的。”

说完,他便抬脚踏上汽车。

楚辞紧紧盯着那熟悉的背影,那背着她走出火牢的背影,沙哑着声音问道:“你可还记得我叫什么?”

程衍的动作顿住,像是一瞬间,又像是过了许久,他头也未回:“从未记得。”

说完,他便踏上了车。

黑色的汽车缓缓离开,楚辞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许久之后,她突然自嘲地笑了。她觉得应该是报应,上一世她将程衍的爱踩到泥里,这一世,他终于将她忘记。

风波过后,程衍很久没来画楼。

没过多久,便传来他突然生病的消息。发热引起了肺病,到了第五日,他已经咳出了血,昏睡不醒。

不断有医生进出程公馆,可程衍的病仍旧不见好转。

奉天的人们都传,程老爷子一生都在沙场拼杀,刀下鬼魂太多,这才报应到了程衍的身上。

掌事说这事时,不禁唏嘘:“程公子病的着实奇怪,可程家偏不信这个邪……”

话还未说完,楚辞便攥住他的胳膊道:“奉天哪里有寺庙?”

掌事被她紧张的模样吓到,回答道:“城外……西山……”

闻言,楚辞立刻朝西山跑去。

程家不信,她信。

一切能救程衍的办法,她都信。

上一世程衍死去的恐惧感汹涌袭来,压得她无法呼吸。

他可以不再记得她,但是他必须好好地活着。

上一世,她从不信这些,她杀了人从未多想分毫。可现在,她跪在山路上,一阶一阶叩着头,想让她的祈祷能够被上天听得到。

数百级台阶叩完,她额头上已渗出了鲜血。

她在庙前跪了一个时辰,终于求到了灵符。她欣喜地拿着,像是找到了能救程衍的药。

可刚出寺庙,她便怔在那里。

只见几步远的地方,程衍携着玉笙款款而来,他和玉笙嬉笑着,面色红润,哪有半点生病的样子?

待走到她面前,玉笙诧异道:“阿辞,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辞仿若未闻,只是看着程衍,问:“你没有生病?”

程衍挑眉,懒懒地笑道:“那不过是本少爷想将玉笙接到身边编出的谎话,你不会信了吧?”

楚辞愣住,额头的伤疼得厉害,像是嘲笑着她的愚蠢。随后她却是笑了:“自是不信的,我与程公子不熟,不会关心这些。”

程衍看着眼前单薄的姑娘,蹙眉道:“这伤是怎么弄的?”

楚辞不想回答,转身就要离开。

程衍却一把攥住她的手,看着她手里的灵符,眼中有了一些暖意,笑道:“给谁求的?不会是要送给本少爷的吧?”

玉笙却推了程衍一把:“快别这么说,阿辞与你从未有过交集,怎会是送给你的?她与子航向来要好,想必是给子航求的。”

程衍微微一愣,而后脸上便染上了怒意。他随手将灵符丢在地上,嗤笑道:“也就你会信这些。”

楚辞的头沉得厉害,看着地上的灵符,她突然感觉到了当初程衍送她绣裙的难受。她想了想,终于明白了,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她在意的少年。程衍已经死了,死在晋阳,死在她的欺骗里。

她后悔了,可是他却永远不会回来了。

她笑了笑,只觉眼前一黑。

【五】

楚辞受了风寒,在床上躺了十多日。

可还未等她痊愈,画楼便出了事。

玉笙唱得好,日寇便来听戏。哪知那军官没有瞧上玉笙,却对楚辞动手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