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岁月静好(第2/3页)

“嗯,你不要气馁,我们再接再厉。”

为了避免所谓的辐射,晚上安若几乎不再上网了。程少臣晚归的时候,她就找了剧情简单轻快的碟片,那种刚看完就连电影名字几乎都忘掉的片子,靠在一堆软垫里看完一张再换一张,一直到他回家。有时候看着看着便睡着,醒来时发现已经躺在卧室的床上,身边的程少臣已熟睡。

那阵子是他们结婚以来相处得最融洽的时候,几乎恢复到婚前君子般的淡然交往的程度。只不过结婚前,沈安若从来没有预想过明天,前方仿佛苍茫一片。而如今,她几乎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的岸。

周末时程少臣提议陪安若一起回家看望岳父岳母。安若父母所居的城市离他们也不算特别远,但往返一趟仍得耗去一整个的白天。他一向懒,连自己家都不愿回,常常打发了她一个人做代表去问候公婆。难得他有这样的心,安若欣然同意。

“爸前天在电话里说,他种的一株芍药上开了三种颜色的花,够稀奇吧?还有,我很怀念妈做的红烧鱼。”

“你什么时候跟我爸那么好啦?他都没告诉我那株怪花的事。”

“我比你更讨人喜欢呗。”

他们一起回家,高兴坏了安若的妈妈林玫,整个下午都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将安若的老爸沈靖和也指挥得团团转。

“老沈,把那个、那个和那个给我拿来。”

“哪个、哪个和哪个?你到底要什么?”

“就是那个啊。你怎么跟我一点默契都没有?你老年痴呆了啊你?”

“我哪知道你到底要什么?”

旅途劳累,他们本来躲在屋里休息,但安若妈的声音大,关着门也听得清楚,整个下午都是诸如此类的对话,最初还忍着,后来终于一起笑起来,很是大不敬。

程少臣叹气说:“你爸真可怜,在公司里也是威风神气的,在家里却被虐待。”

“你看到的都是假象,其实真正被虐待的是我妈,家里的事,他什么都不管的,离了我妈绝对不能活。有一次我妈出差三天,他饿瘦了五斤。”

“可是我每次来,他都积极地在厨房里帮忙,还抢着洗碗。”

“那是做样子给你看呗,让你好好学习。”

外面又有争辩,安若爸说:“你的更年期怎么还没结束啊。小声点好不?走了那么远的路,孩子们大概睡了,你别吵醒他们。”

“你给我滚开,少在这里碍事。”

他们俩根本没睡,在沈安若房里翻她旧日的照片看,只是那老两口一直在斗嘴,他们倒不好意思出去了。

“从我记事起他们就天天吵,吵完了和好,第二天再吵,那时一直觉得他们勉强凑合着过完全是为了给我一个完整的家,等我长大了就会离婚,没想到这样吵吵闹闹的,竟也过了一辈子了。”

“我爸妈以前都不吵,他们只当对方是空气,我爸抽一整包的烟,我妈在屋里哭,没人理我们。我饿了,大哥弄饭给我吃,烫伤了手,很多天不能上学。”这似乎是程少臣第一次主动提起他家人的相处。

“我记得有一回他们吵得很凶时我说,你们不要这样互相折磨,快点离婚吧,不用顾及我的感受,我想得开。结果他们立即停止争吵,一起教训我。”沈安若回忆。

“沈安若,其实你还是小时候更可爱,更有气质。” 程少臣翻到她小学时的照片看。

“我妈也这样讲,说我长残了。”

“也没太残,站在街上不算影响市容。你掐我做什么?哎,松手,我说错了,你美丽温柔又有气质。”他边说边侧耳倾听外面那对老人的斗嘴,听得津津有味,“你爸真有趣,这么怕老婆,根本想象不出他得过业余武术冠军。一名武林高手竟然在女儿出嫁那天哭得稀里哗啦,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是拐卖人口的。”

“以前我的男同学打个电话来问我作业,都要被他盘问祖宗八代,疑心人家要诱拐我。他对你简直可以用友好来形容了。”

“是挺友好的,邀我明天陪他晨练呢。”

即使在假日里,沈安若也很少有睡懒觉的习惯,七点多就醒来,结果发现程少臣已经不在。洗漱完毕,见那一对男人满头大汗地刚从外面回来,正谈得热络。

“你竟然真的陪爸去晨练了,他逗你玩呢。”后来沈安若一边替他捏着腿一边说。

“我也得装装样子给他看啊。”

“你几点起床的?”

“四点。我们整整跑了三座山头,累死我,困死我了。”

“活该,让你逞能让你装。”沈安若幸灾乐祸。

其实并非总是这样的现实安稳岁月静好,只不过,沈安若那阵子一直修身养性,听了很多的宗教音乐,看的都是美好文学,于是性子也平和。程少臣偶尔还是晚归,身上混杂了烟草酒水与香氛的味道。她从不问他从哪里回来,他也不说。程少臣有点洁癖,贴身的衣服宁可丢掉也不喜欢找外人来洗,所以都是她亲自动手。有一两回,他的衬衣领口上都明明确确地印着唇膏的印子,她不动声色地洗掉,只字都不提。那两次的唇膏不是同一种颜色,而他身上的香水味道也从来不是同一种牌子,他更从没有在外面洗过澡才回家。所以,有什么值得追究的呢?何必自寻烦恼?

温静雅与沈安若的通话一般在五分钟后就自动地转入一个固定话题,关于她的宝贝儿闹闹。小娃娃无论睡觉流口水还是打嗝,在新妈妈眼中皆如神迹。安若不忍打断静雅的兴致,通常她愿讲多久,她就耐心听多久,听久了静雅得意扬扬的描述,她也渐渐觉得有趣。这次静雅扯了一会儿旅游与美食,却并未提及闹闹。安若觉得奇怪,后来主动问:“闹闹怎样了?已经会翻身了吧?”

“是啊,还会连着翻呢,滚啊滚的从这头滚到那头。”静雅一提及女儿声音便柔了几分,“安若,我觉得妈说得对,还是‘阿愚’这个名字好,别致又意义深远。”

“发生什么事了?”沈安若一向敏感。

“没事,只是觉得,人生本来就是一场从头至尾的闹腾,不如蠢笨一点的好,做人难得糊涂嘛。”

隔日他们一起出去吃饭,沈安若对程少臣说:“这个周末回你家看看吧。”

“不是你才回去了几天?”

“静雅似乎心情不好。她跟你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应该更高兴见到你。”

“她的产后抑郁症终于发作了?”程少臣状似随意地说,“没想到你的女人缘这么好,我之前一直以为长得好一点的女人都没同性缘。静雅跟你亲近些倒不奇怪,陈姨对你印象也不错,妈那么爱挑刺的人也对你够客气的,还有……”他似乎想到什么别的事,顿住说了一半的话。他一向这样,闲聊时总是漫不经心,说停就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