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小镇 ...

精致的峡湾小镇盖朗厄尔被群山、瀑布和悬崖包围住, 位于挪威盖朗厄尔峡湾顶端。

这里的房屋多半是木制,十九世纪气息浓郁, 古朴自然。

林蔚将暂歇地选在镇子西南的一家民宿, 她报了地址后, Benjamin开着车沿着曲折的公路上去, 很快到了目的地。

Benjamin说, 盖朗厄尔镇——与其不如说是村, 十分精巧。从小镇的一头到另一头只需要三十分钟左右, 然而这里生活设施完善,加之壮丽的自然景观,是绝佳的暂栖地。

镇子实在是小,左邻右舍的居民都彼此熟稔。

Benjamin把车停在一栋三层高的民宿前,帮林蔚把行李拿下来, 从里走出个年近耄耋的老婆婆, 是这间民宿的管理员, 先是热情地和Benjamin说了一通挪威话, 然后用英语和林蔚交谈, 最后把钥匙交给她说:“你的房间在三楼。”

“July婆婆, 你们家民宿的生意最近怎么样?”Benjamin问。

July婆婆笑呵呵地说:“快圣诞了, 游客也多了些。”然后回头看向正费劲地拖着个大行李箱上楼的林蔚, 称呼她为“little girl”,和蔼地问:“需要帮忙吗?”

Benjamin愣头愣脑地跑上去帮忙,嘴上还在说:“Help to the END。”

他靠近,林蔚下意识地向后撤步, 坚定地拒绝道:“我不需要帮助,我自己可以。”

Benjamin热情地要替她拿行李,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她立马像触电一样弹开,脸色煞白,满眼都是戒备,抖着嗓子喊:“别碰我!”

连喊三声,声嘶力竭。

July赶紧喊Benjamin下来。

Benjamin有点儿摸不到头脑,她拽着箱子费劲地向上走,边走边三步一回头,看向站在楼梯下方的Benjamin时,还是戒备满满。

直到她消失在楼梯拐角,Lion才打开车窗,靠在车门边嘬了口烟,向窗外掸了掸烟灰,抬眸望向那处空荡荡的拐角,淡声道:“Enough is enough。(够了,适可而止)”

Benjamin不明白,“我只是想帮人帮到底。刚才你不是还说……”

Lion别开头,抿着唇角没说话。

July笑眯眯地转移了话题:“Lion,今天不去医院吗?”

“今天休息。”

“Vincent说你圣诞过后要回中国。”

“嗯。”他又朝天空吐了个烟圈。

青白色的烟雾混着冬夜的湿冷哈气徐徐喷薄而出,只是一瞬,便被扑面而来的风雪吹散,烟也灭了。

Lion盯着暗灰色的烟头出神之时,听Benjamin说:“Lion,去喝酒吧?”

Benjamin显得十分兴奋。

于是,Lion下来,和Benjamin一前一后地走入民宿一层靠左的一间叫Quiz的小酒馆。这里的老板是July婆婆的儿子Oliver,也是这里的调酒师。

蓄着大胡子的中年男人看他们一前一后地进来,热情地招呼。

Lion请客,Benjamin想起他说不会告诉父亲自己在戒酒期间喝酒的事,便敞开了肚皮一喝大喝,边和Oliver谈论一路上的见闻。

从飘然而至的大雪说到盘旋而过的老鹰,从险要的老鹰之路说到在服务站碰到的中国女人。

Benjamin不免抱怨:“那个中国女人很奇怪,不让我帮她拿箱子,我只碰了一下她的手,她就一直疯狂喊‘Don't touch me!’,Lion还说让我帮人帮到底,中国女人都这样吗?”

Oliver笑着:“中国妞都比较保守。”

Lion只静静地听,全程不怎么说话。

他一杯杯地灌酒,浇愁似地,直到彻底有了醉意,烟灰缸底部被填满,手边一包新开的烟也见底了,才作别离开。

*

林蔚洗完澡,在路途奔波一天的疲倦稍消,床上的电话蓦地响起。

自从两年前,她就有些神经敏感,手机铃声都不敢调太大,很害怕突兀的声音。

刚从浴室出来,耳畔还仿佛塞满蒸腾氤氲的雾气,脑神经也迟钝了半拍,手机埋在一堆衣服下,直到第二遍响铃快结束,她才接起。

蒋一頔直接开门见山,又羞又喜:“蔚蔚,我怀孕了!”

“恭喜啊。”林蔚怔了一下,随即眼前一亮,唇边漾起笑意,“今天查到的吗?”

“嗯,用的验孕棒,实在睡不着,刚才去验了一下。”蒋一頔轻声说着,看了眼客厅的挂钟,是早晨五点半,林蔚那边应该还是晚上。蒋一頔小心地问:“你是不是要睡觉啦?我没打扰你吧?吵到你了吗?”

“没有,我还没准备睡。”林蔚说,“你跟喻远航说了吗?”

“他还没醒。”蒋一頔压低了声音,“我准备一会儿给他个惊喜。”

“真好啊。”林蔚微笑着,有几分怅然,走到窗边站定,拉开厚重的绛色窗帘,注视着黑沉的夜空和飘扬的雪花,“他肯定要乐疯了吧。”

蒋一頔连声肯认,万分欣喜。转而问:“你这散心散了大半年了,玩够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我今天刚到挪威,你就再让我玩几天吧。”林蔚心情稍好,“玩两天就回去了。”

“最后一站?”

“嗯。”

“为什么非要去盖朗厄尔?我查过了,那个地方又闭塞又偏,冬天去根本没什么好玩的,你还不如去澳大利亚。”

为什么,非要来这里呢?

大概,是因为有个人曾说过要带她来吧。

那个人以前在她工作疲倦之余为她放了一首叫做《The Heart Of Seasons》的歌,他说是他曾经在这边旅行的时候,听这里一个在雪天弹吉他的大叔唱起。

可是这里没有他,连唱歌的人也没有了。

林蔚没有如此回答,只是苦笑着:“我随便转转。”

“对了,阿姨昨天给我打电话,又让我催你去找工作,让我跟你谈谈……”蒋一頔犹豫着,“蔚蔚,我怀孕了,马上能有产假,我们部门缺人,要不你去试试吧?我们D.H的话,陈深现在在D.H,你可以找他……”

“回去再看吧。”林蔚打断,模棱两可地回应。

两年前她就离职,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没有工作。半年前稍康复,她决定一个出来旅行散心。

一开始,家人和蒋一頔都极力阻挠,怕她出意外,一人漂泊在外也不安全。

两年里,喻远航担当给她进行心理诊疗的主治医师,走之前征询了他的意见,他倒是十分支持,只要求她每天和他们或者家人通一次电话,随时报告自己的动向。

蒋一頔几乎每天都跟她保持通话,出来一趟,她的心情和精神状态明显好多了,蒋一頔也有所体会。

离开的半年里,蒋一頔和喻远航谈了一年多恋爱,修成正果,结婚了。林蔚在国外旅行,没有参加他们的婚礼,婚后,他们把蜜月选在日本,和当时在京都旅行的林蔚见了一面。

他们结婚的时候,蒋一頔执意不要伴娘,是为漂泊在外的林蔚保留;喻远航尊重蒋一頔的意见,也不要伴郎,他也一样,为某个特殊的人有所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