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第3/3页)

三菜一汤,一个人这么吃的确有些铺张,但她太久没吃过自己做的饭了,好馋。

灶下有码得整整齐齐的柴火,一看就是卫庄的手笔,练月忍不住叹息,这个男人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上的厅堂,下的灶房,除了过去复杂了点和戒心重一点之外,其他的还真是无可挑剔。

虽说七月流火,但天还是热的,练月做了一顿饭,浑身都是汗。但吃的时候却非常过瘾的,一直吃到撑,再吃就要吐了,才停下。练月看着剩下的饭菜,实在不忍心倒掉,就盖了起来,准备晚上继续吃。

吃完之后,她跃上房顶,去翻被衾和衣物,翻了之后,跳下屋顶,想眯一会儿,可吃的太多,撑得实在太难受,她就没睡,在屋子里来回转悠,最后停在了西里屋的书架前。

以前在廷尉府,练月看书属于被迫,作为一个杀手,懂得越多,越能保命,所以有时间就看,而且看得都是正经书,史书剑谱,医术药理等等之类,这些东西是非常枯燥和无聊的。自从逃离地宫之后,她就再也不看那些东西了,只看宫廷野史和民间话本。她原本的书架上也多是那些书,现在好了,她那些不正经书全被移到了最上层,踮起脚尖都够不着的那种,而下面这几排方便易拿的,又变成了什么医术药理棋谱剑谱这一类的书籍。

她抽了一本棋谱来看,可没看一会儿,就昏昏欲睡,然后就倒在了书案上。

可才刚睡了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在敲门,被人扰了午睡,她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去开门。

门一开,她立刻就清醒了,因为门外站着的那人一袭黑衣,不苟言笑,正是她的念念不忘的卫庄。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有些紧张,好像情窦初开的少女面对情郎那般无措,可是他们完全不是啊,他们抱过,亲过,睡过,按说该是老夫老妻的状态,可她还是很紧张。

他站在门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然后问:“你想好了吗?”

她有些茫然:“想什么?”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想我们之间的事情。”

她仍然很茫然:“我们之间的事情有什么可想的?”

他问:“你现在还爱我吗?”

她张了张嘴,那句话,三个字,含在舌尖,在唇腔内打了几转,愣是被她咽了下去,她稳住自己,反问道:“那你呢?”

他轻轻的笑了:“我爱不爱,你不知道么,何必再问?”

她往前上了一步,握住他的手,仰头瞧着他:“你在安陵说得那些话全是因为愧疚,你觉得自己伤害了我,你心怀愧疚,你想补偿我。我不要你的愧疚,也不要你的补偿。现在我们两个是平等的,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我现在要你说,你没有把我当做替身,你爱我,只要你说得出来,我就相信你。”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月娘,我说也说了,做也做了,你还觉得不够是吗,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呢?”

她心中一凉,往后退了一步。

他果然一点没变,还是那副老样子,什么都不能改变他。她自嘲的笑了一声,道:“好,我知道了,你走吧。”

他的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练月,你想好了,我走了就再不会回来了,到时候你可别哭着去找我。”

练月心中一滞,抬手扇了他一掌,啪一声,又干脆又响亮。

这一巴掌把他打懵了,大约没有人这么打过他,他不可思议的瞧着她。

那些缠绵的心思在一瞬间就化为了灰烬,她平静的看着他,道:“你放心,绝对不会再有下次。”

他唇角出了血,他伸手摁了摁,冷笑道:“最好如此。”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砰的关上了门,回到屋子里,扑到床上,哭了起来,不值得,真是不值得。她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喜欢他呢,她越哭越伤心,越哭越伤心,最后哭着哭着竟然睡着了。朦胧中,她感觉有一只手拂过自己的脸颊,那手温暖宽厚,轻柔细致的为她揩掉脸上的泪,她打了一个机灵,立刻就醒了,醒来一看,果然是他,他正坐在床边低眼瞧着她。

她猛地坐起来,往墙角里挪了挪,紧张道:“你来做什么?”

他的眼睛变得温柔起来,像在安陵时一样:“我想你了,所以过来瞧瞧,难道你不想我吗?”

她摇了摇头,倔强道:“不想。”

他低声道:“如果不想,那你哭什么?”

她没说话。

他又道:“月娘,我爱你。”

她听到这三个字,只觉得一阵心酸涌上心头,眼泪迫不及待的从眼眶中滑了出来,落在被衾上,晕成一圈泪痕。

他的声音越发轻了:“你爱我吗?”

她摇了摇头,却又立刻反悔,点了点头,觉得还是不对劲,又摇了摇头,最后自己也被弄糊涂了,不知道是点头还是摇头。

他突然俯身过来吻她,又霸道又刁钻,她自认是风月场老手了,可还是抵挡不住。

她搂住他的颈,委屈道:“你不能老是这样,我快要受不了。”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声音就在她耳畔,低沉中带了一点嘲弄:“不是说不会有下一次么,那你搂这么紧做什么?”

她意识到了什么,忽然惊恐的放开了他。

他似笑非笑的眼里全是胜利者的嘲弄:“我以为你能坚持多久,你连一天都坚持不了,承认吧,你离不开我,你死也离不开我。”

他站起来,一阵哈哈大笑,笑声越来越大,诡异又狰狞,回荡在屋子里,像个诅咒,她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不,我能,我一定能,我可以的,我可以——”

尖叫划破午后的寂静,蝉声忽然都没了,有只停在屋檐下的鸟扑棱一声,飞走了。

练月被自己的叫声惊醒,她猛地坐起来,缓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还坐在书案前,于是意识到方才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

她松了口气,惊魂未定的抹了一把额头,这么热的天,她额头却全是冷汗。

这个梦可太吓人了。

她走出去,倒了杯凉茶,喝下去,压了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