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别家的老人, 能住低楼层,尽量低楼层, 以免爬楼梯体力不济, 或者不小心发生意外, 他们家老太太,三层楼的洋房, 选择住在最高楼层, 说多走走能锻炼身体,预防老年痴呆。

商津从三楼来到二楼, 找到自己以前在这里留宿时的房间, 随便先躺躺, 靠着床头,从厚实的衣服里, 艰难地拉出项链。

大概十分钟后, 商津听到外头商曦月和老太太下楼的动静,又隔五分钟,凌绵跑上来喊她吃饭,商津假意刚睡醒, 非常不礼貌地成为最后一个上饭桌的人。不过老太太已经让其他人开动,并未等她。

不止商曦月、丁远声和凌绵, 凌绵的妈妈, 也就是商曦月的妹妹商云袖带着儿子也来了。

“奶奶。”商津问候。

老太太看也没看她。

凌绵忙着给老太太从火锅里夹菜,体贴又周到地让老太太小心烫嘴。

商云袖忙着伺候她才八岁的儿子吃饭。

商曦月从来就不会主动帮她在老太太面前解围。

丁远声是压根没明白他出差这阵子发生了什么事,此时察觉不对劲, 一脸茫然地用表情询问商津。

商津便站着没动。

间隔约莫十几秒,老太太到底“嗯”出声。

丁远声即刻朝商津招手:“妹妹快过来。”

商津也打算坐到丁远声旁边,老太太却在此时发话,指了指她右手边空着的位儿。

几人见状均怔然。

那座位从小到大都是商沛的专属,即便商沛已过世好多年,在老太太家里也没人破坏规矩,永远空出来。凌绵近两年虽然基本取代以前的商沛最经常陪在老太太身边,但也只是坐在老太太的左手边。眼下老太太竟主动让商津坐……?

丁远声见商津没反应,轻轻提醒商津:“妹妹快过去,奶奶喊你。”

商津便在凌绵失落又嫉妒的眼神下接受老太太突如其来的“宠幸”。

却也仅此而已,老太太明显还在恼商津,没再有任何表示与商津亲近的举动。

商津也依旧不刻意讨好不故作疏离,未似凌绵殷勤地自己没吃上几口全在关注老太太的动向,但在老太太的酱料用完时不介意把她自己的那份补给给老太太。

商云袖在儿子吃饱饭跑去自己玩之后,终于得以填自己的肚子,欣然问起商津:“听说妹妹这次一个人到东南亚度假了?去哪个国家了呀?”

“泰国。”商津笑眯眯随口扯了几座城市。

“潜水没有呀?”商云袖同她回忆起自己几年前挤出时间的那趟匆匆经历,临末了感慨,“挺好的,趁着结婚前再到处走一走,否则结婚后,尤其生了孩子,家里一堆事情等着你操持,很难能任性地不顾后果想玩就玩——对了,妹妹的婚期定下来没?”

最后一句商云袖面朝商曦月,其实有点故意,因为在场的没人不清楚,这种事情由老太太拍案。

商曦月倒是十分自然地朝老太太的方向一抬下颌:“问妈。”

老太太借着这个时机通知:“后天妹妹陪我到平城小住,到时候两个孩子可以培养培养感情,两家人再商定具体婚期。正好我也很久没回平城老家了。”

商云袖表示出羡慕:“妹妹比我家绵绵小两岁,已经要嫁人了,我家绵绵却八字没一撇,上个星期的相亲对象她还嫌东嫌西不满意,再下去可要被别人挑了。”

“妈……”凌绵又羞又恼,“我多陪你和爸两年,你们还不乐意吗?人家妹妹的未婚夫有姥姥细致把关,你怎么好像恨不得马上赶我出门的口吻?”

商云袖故意一脸嫌弃:“陪我和你爸,还是陪你姥姥?”

“那我陪姥姥不也是代替你尽孝道嘛。”凌绵亲昵挽住老太太的手臂,越过老太太看商津,“妹妹表妹,去到平城见到你未婚夫,记得往家庭群里晒一晒,让大家都看看表妹夫多优秀,以后他们还想给我介绍对象,就照着表妹夫的标准,可别再把歪瓜裂枣往我这里送。”

商津嘴角翘起,答应得爽快:“好呀。”

饭后,商津主动找老太太要回自己被没收的通讯工具。

老太太吩咐凌绵去拿东西后,今晚第一次直接与商津对话:“会有一个保镖跟着你,歌手的工作会帮你解决。”

“奶奶放心,我会跟着您去平城,不会再逃跑。”商津间接给予承诺。

老太太不予她讲条件:“等到了平城,保镖再撤。”

商津心里犯怄,却也只能如此。

返程的车厢内,气氛比来时更微妙。商津怀疑她和老太太谈话期间,丁远声和商曦月提了老太太要求再生个孩子的事情——她找老太太之前,老太太刚找过丁远声,而这件事,以她对商曦月的了解,商曦月是绝对不会和丁远声说的,只有丁远声会迫于老太太的压力主动谈及。

虽然知道这种时候她不该再去烦商曦月,但半途商津还是开了口:“妈,我不想听从奶奶的安排嫁人。”

商曦月没回头看她,依旧望向窗户外面:“上次已经讲过,你应该向奶奶反对,和我说没用。”

“上次”指的便是商津离家出走跑去东南亚之前,母女俩的最后一次对话。

商津记得,她只是不甘心,所以又试图谈一次。商曦月能为她自己不生小孩而一再反抗老太太,却不愿意替她在老太太跟前争取,哪怕一句也没有。

“今晚奶奶已经给你警告。”商曦月平静说,“她可以罚你,也可以捧你,决定权在她,就看你听不听她的话。”

商津心里有数。给几个巴掌再给一颗甜枣,这是老太太一向喜欢玩的套路,全家无人幸免,即便姐姐商沛,也难逃如此,只不过因为老太太最喜欢商沛,所以给的巴掌相较于其他人而言也非常轻。

“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什么了?妹妹怎么突然要嫁人?温家是我们以前认识的那个温家吗?”丁远声在这时忍不住插话。由于当时他已经出差,对此一概不知。

当然,即便他没出差,也对阻止这件事起不到任何作用。

商津对丁远声始终抱有对父亲的尊敬,但眼下确实没精力和他将糟心事的来龙去脉讲清楚,终归日子久了他自然而然该知道的全知道。

商曦月更不可能有耐性和时间和他聊这些。

于是一时片刻,车厢内又陷入安静,无人接腔令丁远声的问话显得十分尴尬,可,这并非丁远声第一次被无视,他早已习惯。

不久,商津喊丁远声停车。

“怎么了?”

“我今晚回我自己的公寓,不在家里住了。”

“不是刚玩回来吗?怎么不住了?你很久不在家里睡了。”丁远声并不知晓她这半个月已经在家里被关怕了。

商津无奈,软软道:“爸,我后天不是要陪奶奶去平城?所以得收拾行李,再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等我从平城回来再好好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