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此时吧台里酒保不在, 只余他们二人。

这其实并非浦开济头一回旁敲侧击, 不过确实是浦开济头一回摊开到如此明白的地步。

戴老板坦坦荡荡迎着浦开济的逼视,继续费解:“孔明兄,你又让我糊涂了。”

浦开济低着头轻轻摇酒:“那很抱歉, 耽误戴老板的时间听我胡言乱语。”

戴老板笑:“孔明兄今晚的话确实比平时要多。”

“我刚才说过,有了新线索,以后不用再来这里。”浦开济的手从烟雾中穿出来, 将鸡尾酒放到他面前,“这是我送给戴老板的谢礼, 也是我为戴老板调制的最后一杯酒。”

戴老板叹息:“孔明兄不要那么伤感, 好像我们马上永别似的。往后有空还是能偶尔过来坐一坐, 消遣消遣。”

浦开济似没听见他的话,挪到水槽前洗用过的器具,目光又一次落向舞台上的商津, 问:“戴老板知道她坚持重返酒馆唱歌的原因吗?”

“哦?”戴老板的语气听起来好像被勾起了好奇, “孔明兄的意思是,小商回来唱歌有其他目的?”

浦开济淡淡点头:“嗯。她好奇我在酒馆等的人是谁。说,她认识我想找的人,我等的人知道我想找的人在哪里,那她可能和我等的人认识。我不想透露等的人是谁, 所以她又回来了,自己找答案。”

戴老板的视线不自觉在商津身上多停留片刻,笑意不改道:“孔明兄差点绕晕我。”

浦开济把洗干净的杯子摆进整齐的排列中:“既然戴老板也不知道我在等的人是谁,我就放心了, 她重新回来唱歌也找不到答案。”

戴老板哈哈笑:“孔明兄,你这就有点欺负人家小姑娘了。”

浦开济擦完手,从吧台里走出来:“戴老板,有机会再见。我先回去了。”

“这就走了?”戴老板从高脚座里起身,“我以为你要等小商下班一起回去。”

浦开济淡淡冷冷:“我只是来向戴老板你道别。”

几首歌结束后商津将场子交给另外一个歌手,自己跑来吧台休息,左右张望四处寻人:“他人呢?”

“问孔明兄?”戴老板站在吧台里擦杯子,“他回去了。”

“回去了?这么快?”商津失望,“什么时候走的?”

戴老板大致算一下:“十分钟前吧。”

商津耸耸肩,要了杯温水。

戴老板和她聊起来:“怎样?出去飘荡了几个晚上重新回来唱歌还适应吗?乐队几个人刚才有没有为难你?”

商津仰头喝着水,听言同时摇头以回应他,待放下杯子,她笑靥如花:“谢谢戴老板关心,遇到你这样的老板,是我前面二十几年积攒下来的运气。我会努力工作的。”

戴老板揶揄:“运气全用在我这里,那孔明兄和阿金呢?”

商津两只手靠在吧台台面上抓着杯子,嘴唇也还含在杯子口,闻言眼珠子东溜西窜一番,最后只能说:“老板,别为难我,我都感谢行了吧。”

然后她又要了杯温水,问起:“对了,老板,他们都说以前这里还有另外一个老板,是你的合伙人。怎么散伙了呢?”

戴老板的手轻轻一滞,抬眼玩笑:“怎么了?刚刚不是才夸我是个好老板,现在就打听以前的另外一个老板。”

“我好奇啊。”为了不掉太多口红,商津又要了根吸管,咬着说,“我在酒馆工作,就想多了解一些酒馆的‘历史’嘛。”

戴老板倒没遮遮掩掩:“你应该已经从其他人那里都听说了。没什么特别的。我两年前来这座小城,入了伙,不久我的合伙人就不干了,所以酒馆变成我一个人全权当家做主。”

“可不是说酒馆的生意一直很好?你的合伙人为什么不干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和当时的合伙人认识并不久,交流的都是做生意的事情。对方没怎么和我提过个人私生活。也许突然缺钱需要抽走资金,也许生活出现变故想换个环境。我没过问。”

答案和商津从其他人嘴里拼凑起来的差不多。她不确定是她多心了,还是戴老板有所隐瞒,对外统一的说辞,所以无人知晓内情。

她暂且放弃,安静一会儿,又用神神秘秘说悄悄话的方式打听:“老板你知道吗?济哥哥每次来酒馆好像是在等人。是等他的情人吗?他的情人长什么样?比我漂亮吗?”

戴老板看着她,笑而不语。

商津感觉有点不对劲:“怎么了老板?我哪里问得不对嘛?还是你没办法帮我解答呀?”

戴老板索性放下手里的活:“小商啊,在老板面前就不要玩心眼了,孔明兄刚刚来和我道别,说你能帮他找什么人。”

商津怔忡。浦开济和戴老板是这种什么话都说的关系吗?以她这阵子的观察,好像不该这样。

短暂的反应后,商津就势尴尬:“他也太讨厌了。”旋即忙解释,“老板,我不是故意在你面前玩心眼套你的话,你原谅我,都是他和金哥,又想我帮忙,又守口如瓶,什么也不告诉我。我只能回来Memory尝试找答案了。”

戴老板看她的水又喝光了,再给她重新倒一杯:“现在你清楚了,我这里没有你要的答案。还来唱歌吗?”

“来啊,为什么不来?”商津气愤,“他到底怎么在老板你前面告状的?难道说我回来唱歌不是真心诚意喜欢这里吗?再讨厌我也不能砸我的饭碗啊。老板,你千万不能开除我。”

戴老板哈哈笑:“别慌别慌,我没有要开除你。我只是问一下你的意见,留不留都随你。”

商津长长舒一口气,似轻松下来,端起水杯做出敬酒的手势:“太感谢你了老板,老板你真是好人。”

戴老板笑而不语。

商津如同水牛,再次将一杯温开水饮尽,然后嘻嘻笑:“说起来确实是巧,我也没想到我随身携带的我朋友的照片,就是他们要找的人。”说着她从脖子上取下项链,打开挂坠给戴老板看,“喏,就是这个戴老板。”

戴老板瞥一眼照片里的秃瓢小孩,倒没好奇追问,只简单应和:“原来如此。还真是巧。”

“是我济哥哥有缘千里来相会,千里姻缘一线牵。”商津戴回项链,笑逐颜开离开吧台,“老板,我去准备接下来的演出了。”

戴老板点点头目送她的背影,表情略有沉思。

浦开济今晚没有按照平常睡觉的时间入眠,多翻了会儿资料。

楼下传出车子的突突声时,他看一眼钟面,发现并没到凌晨,还只是当地的十点钟。

浦开济拿出耳塞,塞进耳朵里,杜绝接收接下来将会发出的一切声响。

半晌,他觉得差不多可以了,便取下耳塞,确认外面是安静的,他开门离开卧室,又是满目的纸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