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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伯母“噗哧”一笑,对母亲说:

“舜涓,你这个小女儿的脾气越来越像展鹏了。”

展鹏是父亲的名字,据说,年轻时,他和母亲、楚伯母等都一块儿玩过,我一直奇怪,父亲为什么娶了母亲而没有娶楚伯母,或者,因为他没追上,楚伯伯是个漂亮的男人!

“还说呢!”母亲埋怨的说:“展鹏什么事都惯着她,考不上大学……”

天哪!我翻翻白眼,真想找地方逃走。机会来了。楚濂一下子卷到了我的面前,不由分说的拉住了我,大声的、愉快的、爽朗的叫着:

“你躲到什么地方去了?紫菱?快来跳舞!我要看看你的舞步进步了没有!”

我被他拉进了客厅的中央,我这才发现,陶剑波已经抛下了他的吉他,在和绿萍跳舞。唱机里播出的是一张“阿哥哥”,几乎所有的年轻人都在跳。音乐疯狂的响着,人们疯狂的跳着。这轻快的、活泼的空气立刻鼓舞了我,我开始放开性子跳了起来。楚濂对我鼓励的一笑,说:

“我要把‘落榜’的阴影从你身上连根拔去!紫菱,活泼起来吧!像我所熟悉的那个小野丫头!”

我忽然觉得眼眶湿润。楚濂,他那年轻、漂亮的脸庞在我眼前晃动,那乌黑晶亮的眼睛,那健康的、褐色的皮肤,那神采飞扬的眉毛……我依稀又回到了小时候,小时候,我,绿萍,楚濂,楚漪整天在一块儿玩,在一块儿疯,绿萍总是文文静静的,我总是疯疯癫癫的,于是,楚濂叫绿萍作“小公主”,叫我作“野丫头”。一晃眼间,我们都大了,绿萍已经大学毕业,楚漪也念了大学三年级,楚濂呢,早已受过预备军官训练,现在是某著名建筑公司的工程师了。时间消逝得多快!这些儿时的伴侣里只有我最没出息,但是,楚濂望着我的眼睛多么闪亮呵!只是,这光芒也为绿萍而放射,不是吗?

好一阵疯狂的舞动。然后,音乐变了,一支慢的华尔滋。楚濂没有放开我,他把我拥进了怀里,凝视着我,他说:

“为什么这么晚才出来?”

“我保证你并没有找过我!”我笑着说。

“假若你再不出现,我就会去找你了!”

“哼!”我撇撇嘴。“你不怕绿萍被陶剑波抢走?恐怕,你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看守绿萍了。否则,你应该早就看到了我,因为我一直在阳台上。”

“是吗?”他惊奇的说。“我发誓一直在注意……”

绿萍和陶剑波舞近了我们,绿萍对楚濂盈盈一笑,楚濂忘了他对我说了一半的话,他回复了绿萍一个微笑,眼光就一直追随着她了。我轻嘘了一口气。

“楚濂,我说:“你要不要我帮你忙?”

“帮我什么忙?”

“追绿萍呀!”

他瞪视我,咧开嘴对我嘻笑着。

“你如何帮法?”他问。

“马上就可以帮!”我拉着他,舞近陶剑波和绿萍,然后,我很快的对绿萍说:“绿萍,我们交换舞伴!”

立刻,我摔开了楚濂,拉住了陶剑波。绿萍和楚濂舞开了,我接触到陶剑波颇不友善的眼光:

“小鬼头!你在搞什么花样?”他问。

“我喜欢和你跳舞,”我凄凉的微笑着。“而且,我也不是小鬼头了!”

“你一直是个小鬼头!”他没好气的说。

“那么,小鬼头去也!”我说,转身就走。他在我身后跺脚,诅咒。但是,只一会儿,他就和楚漪舞在一块儿了。我偷眼看楚濂和我那美丽的姐姐,他们拥抱得很紧,他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际,他正在对她低低的诉说着什么。绿萍呢?她笑得好甜,好美,好温柔。

我悄悄的退到沙发边,那儿放着陶剑波的吉他。我抱起吉他,轻轻的拨弄着琴弦,那弦声微弱的音浪被唱片的声音所吞噬了。我的姐姐在笑,楚濂的眼睛闪亮,童年的我们追逐在山坡上……

有人在我身边坐下来。

“给我那个吉他!”他说。

我茫然的看看他,那几乎被我遗忘了的费云帆。我把吉他递给了他。

“跟我来!”他说,站起身子。

我跟他走到玻璃门外,那儿是我家的花园,夜风拂面而来,带着淡淡的花香,冬青树的影子,耸立在月光之下。他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抱着吉他,他拨出一连串动人的音浪,我惊愕的坐在他身边,瞪视着他。

“我不知道你还会弹吉他!”我说。

“在国外,我可以在乐队中做一个职业的吉他手。”他轻描淡写的说,成串美妙的音符从他指端倾泻了出来。我呆住了,怔怔的望着他。他抬眼看我,漫不经心的问:“要听我唱一支歌吗?”

“要。”我机械化的说。

于是,他开始和着琴声随意的唱:

“有一个女孩名叫‘失意’,

她心中有着无数秘密,

只因为这世上难逢知己,

她就必须寻寻又觅觅!

……”

我张大了眼睛,张得那样大,直直的望着他。他住了口,望着我,笑了。

“怎样?”他问。

“你——”我怔怔的说:“是个妖怪!”

“那么,你愿意和这妖怪进屋里去跳个舞吗?”

“不,”我眩惑而迷惘的说:“那屋里容不下‘失意’,我宁可坐在这儿听你弹吉他。”

他凝视我,眼睛里充满了笑意。

“但是,别那样可怜兮兮的好不好?”他问。

“我以为我没有……?”我嗫嚅的说着。

他对我慢慢摇头,继续拨弄着吉他,一面又漫不经心的,随随便便的唱着:

……”

她以为她没有露出痕迹,

但她的脸上早已写着孤寂。

……”

我凝视着他,真的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