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干戈未定欲何之(第3/8页)

紧紧攥着玉簪的手,更加着力,仿似揪在了心上:“儒哥哥,是你吗?”

纸上人影渐渐扩大,风摇烛影,笼了淡淡薄光的影子,微微一晃,身后的声音低沉却分外熟悉:“惠。”

只一个字便令心中浪卷腾云,猛然回过身来,只见男子长身挺立,剑眉入鬓精俊,那双眼,如夜似海,只是凭空多了分沧桑,少了昔日淡淡的惆怅。

徐惠目光如月冻结在冷冷夜色中,眼中泪意,竟凝如烟波,三年了,她原已经忘记的人,再次出现,为何却牵动了诸多过往,在心中起起落落?

刹那寂静,终只化作平浅的一句:“三年了,可还好吗?”

男子眼神更似被冷箭划破了凝寂,冷若冰霜的脸上,唯那一双眸子,凝望着眼前女子,倾波万里:“还好,只是再回徐家,却听闻你已被选入宫,来到京城,你……更已是晋封婕妤!”

眼里尽是往昔追忆,男子默默垂首,许久,方再又道:“果真是今非昔比了,我走时,你不过八岁年纪,如今却已是这样窈窕的女子。”

八岁!提及过往,徐惠亦有怅然散落心间:“是啊,那年我还只是个小孩子,只会拉着你的手说‘儒哥哥,别走好吗?’可你终还是走了,且这一走便是三年!”

三年,不长不短的时间,短得当年女孩已是悄然长大,长得足以自心中忘记一个匆匆来去之人!

男子一怔,右手轻轻举至徐惠脸侧,徐惠却侧首避开了,男子右手停滞在半空中,不禁苦笑:“我这不是回来了,你给我的玉簪,我一直留在身上。”

回来?徐惠转眸望向他,这曾经共有过一段欢乐日子的男人,眼里却尽是无奈:“儒哥哥,可你如今又何必回来?我,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女孩儿了。”

男子眼眉顿然一紧,眸色亦变作沉沉黯色:“他……他宠幸了你?”

一句震痛了自己心房,是啊,如今,她已是一国之君的妃嫔,皇帝新宠的婕妤,再不是当年不识愁的少女了!

然徐惠眼眸却微微一滞,娇唇微颤,终究没有言语!只是转身背对男子,许久,方才低声道:“儒哥哥,此处不宜久留,若叫人发现了,于你我皆无好处,还是趁着夜,快些走吧。”

男子怔在当地,不禁冷然失笑:“惠,你果真变了,我原便想你许再不是当年心思,却不想竟对我下起了逐客令!”

徐惠心底抽得一痛,闭目道:“快走吧,不然叫人发觉了……”

“你怕他知道了,失了宠幸吗?”男子沉声冷道:“这你便放心好了,这皇宫,我来去自如!”

徐惠转回身,凝眉对向男子复杂眼神,她素知他乃习武之人,可这宫中严密守卫,又岂是常人可来去自如的?

不禁道:“皇宫守卫森严不比平常,儒哥哥,我们只是小时候的事了,你也不必执着于此!”

小时候的事?男子唇角冷勾,那么多年的岁月,自己看着她长大、依赖在自己身边的日子,她,便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带过吗?

还是,她被这锦衣玉食的隆宠宠昏了头?

“你道他真的是宠爱于你吗?”男子眼神着有用意的闪动,徐惠不期然一怔,疑惑望向他,然而男子目光却望向别处,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正欲询问,殿外却传来一声响动,随即便有侍女入到殿中,徐惠忙高了声道:“何事?”

侍女似在内殿边止了脚步,只道:“回娘娘,女婢来为娘娘换殿烛。”

徐惠侧眸一望,那燃了整夜的烛,果然已几近燃尽,遂揶揄道:“不必了,我这就睡下了。”

侍女轻轻应了一声,一忽,听闻殿门关掩的声音,徐惠方松下口气,慌忙对向仍不见惊动的男子:“儒哥哥,你快走吧,我想法调开殿外侍卫,你便趁机出殿,只是出了含露殿,我便保不得你了,还要多加小心。”

徐惠说得恳切,可男子依旧一副淡漠神情,表情无丝毫牵动,探手自怀中,轻轻掏出个光闪明耀的金色小牌,微微一笑:“你放心,有它在,便是被发现了,又能奈我何?”

徐惠定睛一看,不禁一惊,那牌子金光烁烁,映着残烛幽黄的光芒,依旧灿然,徐惠讶然道:“这……这是……陛下令牌,儒哥哥,你是从何得来?”

男子将令牌放回到怀中,淡笑道:“这便说来话长,你亦不必知道!”

“儒哥哥……”

不待徐惠追问,男子却倏然转身:“我会再来!”

言毕,徐惠只觉眼前一阵飘忽,男子黑色身影,与夜的幽茫融做一般,微风掠起青丝柔软,徐惠怔然立在当地,月色如水,倾泻在眼里,光影迷离。

一切都仿不是真实,如不是那碧玉花簪仍在,兴许只会觉得是一场梦吧?

菱花镜前,徐惠目光恍惚,韵儿轻轻挽起她柔软墨丝,斜插一支胭红色湛露牡丹,流坠珍珠穗子,再插支镶金累丝蝴蝶簪,耳上纯白珠玉明灿,唇点胭色娇红,一身水红色隐花长裙,胸抹傲梅迎风,镜中女子,贵雅万千!

韵儿在身后微微含笑,如今的含露殿中,陛下亲赐宝玉金银不止,绫罗丝缎不休,本便素美的女子,更有绝代风华。

梳妆才毕,香冬却自殿外跑来:“娘娘,十九公主和九殿下已在殿堂外……”

“徐娘娘。”香冬一语未完,便听闻小女孩声音悠悠飘来,徐惠侧首,只见女孩一身娇俏的水翠色短襟纱裙,发上系了浅柳色丝绸缎,明媚的笑容,沁了春色般,惹人心爱。

徐惠示意香冬退到一边,微笑着迎身上来,这女孩,真似与自己生来有缘,见她如此可爱模样,那些个纠缠,竟于瞬间飞散:“公主。”

“兕子。”女孩仰头望着徐惠,貌似郑重地纠正着,徐惠微笑道:“嗯,兕子,怎么跑到含露殿来了?”

兕子水灵的乌眸望过来:“睡醒不见你,彩映说你在含露殿。”

彩映?徐惠举首,只见一名宫女,面容沉静,目中却似有微微感慨,见她望来,连忙低下头去:“参见娘娘。”

徐惠微笑示意她不必多礼,这才看见宫女身旁还立着一个男孩,男孩目光凝视,望着她的眼,竟有些痴愣,不就是昨夜跑出殿的男孩,仍如昨夜般,神情间,略有窃窃,便该是九殿下吧?

徐惠正欲开口,雉奴却学着兕子的样子郑重说:“徐娘娘,我是雉奴。”

这样的一句,令徐惠不禁好笑,却隐忍住,只端然道:“九殿下……”

“雉奴!”又一句,倒叫兕子笑了起来:“九哥,你干吗学我?”

徐惠亦忍不住笑了,雉奴尴尬地低下头,不语。

兕子不理他,转头望向徐惠:“徐娘娘,我们去御花园吧,兕子想采一些半枝莲给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