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册 第十四章 斯言之玷(第3/3页)

启春一怔,慨然道:“如此也好,君子之交,有事相应,无事各安。可笑外面都传妹妹要嫁给此人,如此荒唐不经,多拜那说书人李万通所赐。”

我淡然一笑,反握住启春的手:“我与刘钜都不甚在意,姐姐也不要放在心上。”

晨风清寒,自下车便一直在门外站着,说了几句话,身上颇有寒意。我与启春四手交握,最微小的震颤也逃不出她的感知。她哎呀一声道:“我一见妹妹,便只顾问这问那的。妹妹还请上座。”

我忙道:“玉机当先去向太妃磕头才是。”

启春笑道:“太妃自入冬,便去白云庵居住了,至今已有半月。妹妹是不得见了。”顿一顿,又道,“本来王爷也想留在府中赏剑,奈何近来军中夜训,昨夜便不在府中,这会儿还没回来。想来是无缘观赏名剑了。”

我笑道:“当真是可惜了。其实玉机前几日还曾去白云庵探访寂如师太。早知太妃也在庵中,当去拜望才是。是玉机疏忽了。”

启春道:“白云庵这么大,那么多礼佛的夫人小姐在那里住着,哪里知道谁去了谁没去?况且去白云庵就是躲清静的,拜来拜去,礼仪烦琐,只怕菩萨见了也不耐烦。”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一时分主宾坐定。献茶毕,启春依旧拾起门外丢下的话头:“自妹妹回京,外面传言不少。我自不会将流言蜚语放在心上,只是我终究还是想知道,这刘钜究竟是何许人?竟得妹妹如此青眼?”

整个房间忽然静得出奇,碧螺春的香气曲折浓郁,在无数的好奇心中悠然散漫。我微微一笑道:“若是旁人问起,玉机是一个字也不会答的。但仔细想来,刘钜的身份,姐姐也是知情之人。姐姐不妨猜上一猜。”

启春哑然失笑:“妹妹让我凭空猜想?这我如何能知?”

我笑道:“姐姐只管往八年前去想。”

启春一怔,沉吟道:“八年前?咸平十七年……十八年……”继而恍然大悟,“莫非他便是当年在景灵宫用三棱梭救了妹妹的那位少年英侠?”

我颔首道:“姐姐聪慧。”

启春欣喜不已:“当真是他?妹妹是几时认得他的?”

我摇头道:“惭愧,起先并不认得刘钜。只因无意间施恩于他的父母,他想见一见我这个恩人生得什么模样。恰逢我从玄武门出宫去景灵宫拜祭夷思皇后,所以才远远跟了过来。不想他这一番好奇心,却救了我的性命。也是五年前他出师下山,才来府中通了姓名。”

启春慨然道:“当真是‘困而不失其所亨,其唯君子乎?’[52]只是妹妹寻了他这么几年,他竟一直不肯现身,却是为何?”

我笑道:“当时刘钜学艺未成,告假回京探母,不过数日便回山去了,因此不得在京中露面。”

启春笑道:“恕我直言,他既救过妹妹的命,人又英俊正直,妹妹倘若真的以身相许,也是一段佳话。”

若不是与启春多年交情,知她不是作伪之人,我定会以为她在讥讽于我。我顿时失笑,语带灰心之意:“姐姐也知道,我身子不好。一副残躯,说什么以身相许呢?这一生,只怕也就如此了。”

启春本想宽慰两句,怔了片刻,改口道:“这一生还长得很,哪里便能如此定论?何况女子之中,唯有妹妹能自主婚姻。妹妹嫁不嫁、嫁给谁,在宫中,或出京去,都由得自己。妹妹多年辛苦,不就为的这一日么?”

十数年来,唯有启春能如此说罢了。于哀凉之中复生几许暖意,我淡淡一笑道:“姐姐所言甚是。”

正说着,丫头进来禀告:“启禀王妃,启禀君侯,华阳长公主驾到。”